穿越鐵道下橋孔，大夥兒就定住了，因為河道上幾道耀眼的斑斕引起我們注意。用望遠鏡觀察，原來是一小隊的粗首鱲正努力往上游，像自行車賽的小集團一般，但衝刺在前的「破風手」輪流滾下來。十分鐘後，牠們還是在同一個位置。
原來，水泥光滑的溪底是一台跑步機，好不容易有水時魚兒力爭上游，但成功機會似乎很低。
昨日陣雨後，我們先來探探今天下溪觀察的可行性，這段有些坡度又水泥封底的單調河床，就在大雨後呈現快速通過的急流，夥伴說，光滑的底床就像水滑梯，這很危險吧！好在上游一點的自然河段有潭有流，反而溫馴多了。
即使大雨後，小溪的流域面積小，上游保護完整，早上依舊是水深僅及小腿肚的潺潺，幾個小朋友自在地在溪中透過窺箱探索，男孩子甚至脫掉上衣就趴進水中。在自然河段有引水設施，兩側有菜園或梯田狀的墾地，從田邊下溪還可見到居民安排的腳踏石，顯然是條可親的「家溪」。
而溪谷兩側不是農地就是森林，平時羌聲不絕、前不久傍晚才在野獸嘶吼聲中跑出兩隻鼬獾，想來也是個森林動物喜愛的水源地或覓食環境。
同行的國芳事後在相簿上寫著：「小溪樹冠由樹杞、菲律賓榕、九芎、江某、水冬瓜撐起，沿途有幾次巡溪以來看到最多的蕨類，東方狗脊蕨、粗齒革葉紫萁、萊氏線蕨、橢圓線蕨、沙皮蕨，是之前少見或沒記錄到的。溪岸樹根下方的幾株竹柏小苗雖然不知是天然抑或源自附近植栽，但仍讓人興奮。不過今天拍的最開心的是各式節肢動物，毛蟹、背滿小貝比的溪狡蛛、山蛩蟲、小八星虎甲蟲，都非常配合上相。趕在下雨前離開小溪，在橋邊注意到一株開花的大樹，原來是東北角以前海女們取來做潛水鏡的臭娘子。」
洗刷出岩盤節理的小瀑布、淺淺流水穿過林蔭、中間點綴幾處不算深的水潭，想找一條安靜又安全的小溪泡泡，這裡應該算是令人讚賞的小品了。但我們在雨後不是那麼透徹的水下努力找著，檢查石頭間晃動的身影，所觀察到的水生物種，對於一公里外即是出海口的溪流而言，真的太貧瘠了！只有屈指可數的幾隻瓢鰭鰕虎及吻鰕虎。除了因為整條溪都有疑似被野放的馬口魚掠食[1]之外，那道水生動物難以克服的裂痕，果然在今天的巡溪日證實。
這條支流匯流到主流處，正好通過鐵道及周邊熱鬧的市街，早年三面光的整治下，下游這段溪底一整個是滑水道。但魚兒不論是被沖下想溯回家，或是從嶐嶐溪主流要進來拓展，面對的難關可不只這跑步機般的斜坡，還得有攀岩高手般跳躍及翻吊能力！原來在匯流口上方，溪底的水泥已經嚴重斷裂，上下形成20公分以上的裂隙。在翻岩之前，若要在少雨的季節通過，還得如蛙人部隊爬過一段如天堂路的斷流，因為即使前後都有水，但這段溪床的水都在消波塊之下。大雨後，是過這兩關的唯一機會！
我們看著那斷裂的缺口、帶著疑問想來確認；但調查結果的貧乏、又見到耀眼奪目但徒勞無功的溪哥和紅貓後[2]，知道今天親切鄰家小溪的美麗，背後帶著嚴重的缺憾。可以想像早年農忙的中午在溪邊坐著沁涼，但不知以前玩水的小朋友，都遇見了哪些今日已缺席的種類？而對於想上溯的魚族，是否謠傳有個雨後才現的大瀑布，跳越彩虹橋的彼端就能到達新家園？
※ 本文原刊於2018年07月02日人禾基金會「從河說起」部落格
（本文為「和禾巡溪日誌」龜壽谷溪溪況。「和禾水梯田」的保育和夥人每月一次巡溪日，記錄一條貢寮獨立溪流的狀況，詳「河溪管家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