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棕園擴張、非洲豬瘟來了 婆羅洲鬚豬保育與原民共存的挑戰 | 環境資訊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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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棕園擴張、非洲豬瘟來了 婆羅洲鬚豬保育與原民共存的挑戰

2021年11月23日
環境資訊中心綜合外電;黃鈺婷 翻譯;林大利 審校;稿源:Mongabay

相較於林木茂密的熱帶雨林,在排列齊整的油棕園中,顯然更容易掌握婆羅洲鬚豬(Bornean Bearded Pig,學名:Sus barbatus)一臉鬍鬚的灰棕色身影。然而當今在油棕園內的獵豬活動,還是遭遇到了特別的挑戰——鬚豬變得更容易受到驚嚇。牠們敏於覺察槍響與彈藥的氣味,而且只要一察覺到人類,就會快速逃離。

其實鬚豬過去並沒有那麼警覺。卡達山杜順-毛律族(Kadazandusun-Murut, KDM)的獵人,在馬來西亞沙巴州(Sabah)的森林裡,已經擁有數百年的獵豬經驗。他們說,他們的獵物過去從未如此懼怕人類。過去當鬚豬遇到獵人時,總是「停在原地不動、四處張望。」

油棕園擴張 不只影響鬚豬習性 原民狩獵行為也跟著調整

然而現在的鬚豬學聰明了:逃得快也更難捕捉。獵人向研究人員形容,「現在的鬚豬,聰明到好像擁有高中學歷。」這些研究人員調查了卡達山杜順-毛律人的鬚豬狩獵行為,想知道在過去數十年來,是否隨著油棕園擴張與都市化的進程而有所改變。他們發現,不只是豬的行為改變了,獵人狩獵的方式也隨之調整因應。該研究在今年8月刊登於期刊《人與自然(People and Nature)》。


在森林裡警戒地盯著鏡頭的鬚豬。圖片來源:Jessica Suarez

在過去,獵人大多只用傳統的方式獵豬,例如帶著狗和長矛,或帶著獵槍徒步走進森林或紅樹林,又或者是在樹林裡設下陷阱。不過隨著工業化的小規模油棕園逐漸取代森林,野豬和獵人們的行為和狩獵模式也漸漸改變,以適應新的地景。

獵人說,比起在森林裡主動搜尋鬚豬的蹤跡,在油棕園中靜待獵物出現的狩獵方式收穫更佳。「反正在油棕園中一定等得到目標,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一位獵人表示。但如果是在森林裡,「就算狩獵一整天,你也不確定到底會不會抓到鬚豬。」

在油棕園中,不只更容易看到鬚豬,就連牠們出沒的時間和地點也更好預測。為了要吃油棕園中盛產的棕櫚果,鬚豬已經學會要在傍晚或晚上、當工人不在的時候再現蹤。

雖然如此,研究指出,鬚豬這種可預測的作息,對於獵人來說不必然等於狩獵成功的保證。這些鬚豬在油棕園中偷吃棕櫚果的行為,對牠們來說是「高風險、高獲益」的取食策略[1],所以牠們通常會更加小心翼翼、逃跑的反應也變得更快,獵人的狩獵難度因此提升。


穿過油棕園的公鬚豬。圖片來源:Oliver Wearn / SAFE Project

深入文化生活的鬚豬狩獵行為

數世紀以來,鬚豬在沙巴州是非常常見的物種,因此狩獵和肉用鬚豬已經深入卡達山杜順-毛律人的傳統文化中。就算文化傳統隨著油棕園擴張和都市化而有所改變,研究人員觀察,狩獵鬚豬的行為在當地人的生活中,仍然是非常重要的活動。

「許多接受我們訪談的獵人說,他們現在繼續狩獵的原因跟以前一樣——獵來吃、作為消遣、作為禮物送人,以及控制害獸數量等等」,研究第一作者、美國三一學院的野生動物生態學家柯爾茨(David Kurz)告訴《Mongabay》。「他們的許多傳統習俗沿用至今,像是族人會在文化慶典、宴會或其他部落重要活動時,互相分享鬚豬肉。卡達山杜順-毛律人和鬚豬之間的連結感,至今仍非常緊密。」

然而,當森林棲地快速地被油棕園取代、野豬族群量也因為非洲豬瘟而大量下降,曾經在當地非常普遍的鬚豬,未來可能面臨滅絕威脅。


身後跟著兩隻幼豬的成年母鬚豬。圖片來源:Jessica Suarez

棲地破碎化問題未解 鬚豬族群又受非洲豬瘟重創

從1990年至2010年,馬來半島、蘇門答臘島與婆羅洲的大片森林,遭到油棕園與橡膠園的蠶食鯨吞,鬚豬的重要棲息地中,有20%也因此遭到砍伐、變得破碎化。過去20年來,鬚豬的野外族群量下降超過三成,此物種的保育等級也因此在2017年被列為易危級(Vulnerable, VU)。

棲地破碎化問題未解,鬚豬保育如今又面臨非洲豬瘟帶來的新挑戰。由於東南亞地區的豬隻,過去不曾感染非洲豬瘟,今年病毒傳入後,沙巴州許多森林與地區都快速淪陷。雖然不會感染人類,但非洲豬瘟對於野豬與家豬,卻是非常致命的疾病,致死率高達48%至100%。

「非洲豬瘟病毒是在我們的研究開始之後才傳入沙巴州,而且來勢洶洶」,柯爾茨說。「我們的研究才探討了鬚豬對當地人有多重要,結果現在沙巴州大部分的鬚豬都因為豬瘟病毒而死了。」

「這真的很嚴重」,他補充。「這代表當地人不能再像以前一樣頻繁地食用鬚豬。這可能使得他們無法保存並傳承自己的文化傳統。」


「鬚豬」,因為一臉蓬鬆且獨特的鬍鬚而得名。圖片來源:Jessica Suarez

不過,研究共同作者、達瑙吉朗田野研究中心(Danau Girang Field Centre)的主任古森斯(Benoît Goossens)說,鬚豬的繁殖率很高,「非常能適應變化」。每隻母豬每年可以生到兩窩,每窩又有大概三到十隻小豬。

「從幾座保護區內的自動相機資料顯示,在非洲豬瘟病毒肆虐下,還是能看到倖存下來的鬚豬個體,只是數量真的非常少」,古森斯在聲明中表示。「不過只要還有個體存活,在未來幾年內,族群量應該就能反彈回升。」

長期保育措施待規劃 學者建議事前應與原民討論

與此同時,「當地人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應該停止狩獵鬚豬」,柯爾茨說。「我們需要給鬚豬時間回復族群。」

在沙巴,不論是為了消遣或營利用途,只要有取得狩獵許可證,就可以合法獵捕鬚豬。不過為了防範非洲豬瘟疫情擴散,再加上COVID-19的行動禁令,當地政府在今年2月暫停核發狩獵許可證。

柯爾茨稱這些行動在短期內「有幫助」。「但長期而言,要視鬚豬在不同地方的族群狀況而定,我們可能要考慮異地保育或其他進一步的保護措施」,他也補充,不論是要落實哪一種新的保育手段,都應該在事前和原住民討論,「以保留重要的文化習俗並確保食物來源無虞。」

在非洲豬瘟爆發之前,柯爾茨及其團隊曾建議當地政府與保育管理者,應該考慮以精準分區的方式,管理鬚豬狩獵行為。例如非營利自用野生動物肉類的管理規則,應該要不同於營利使用的規則。


正在運用敏銳的嗅覺探索環境的鬚豬。圖片來源:Jessica Suarez

與數十位獵人的訪談顯示,鬚豬狩獵活動是卡達山杜順-毛律人的族群文化中,十分重要的部分,舉凡食物、消遣娛樂、禮物贈送、節日與慶典等皆與之相關。

「如果鬚豬消失了,婆羅洲這些原住民族群的許多文化都將跟著流逝」,柯爾茨說。「除了物種保育,能夠保存文化傳統的永續狩獵,也是我們在思考鬚豬保育時,必須充分思考的部分。」

[1] 審訂註:所謂「高風險、高獲益」的取食策略,指的是比起在雨林裡,鬚豬在油棕園更容易獲得食物,但是被獵捕的風險也更高。

參考資料

※ 本文經授權全文翻譯自報導,如需轉載請來信:infor@e-info.org.tw

※ 本文由行政院農業委員會林務局   補助報導經費,為確保新聞獨立性,不干涉報導內容

作者

林大利

農業部生物多樣性研究所副研究員,小鳥和棲地是主要的研究對象。是龜毛的讀者,認為龜毛是探索世界的美德。

黃鈺婷

大學主修外文與社會學,研究所念環境教育。期許自己做好環境資訊的轉譯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