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一座人文的山》保存之後:愛到慘死的戶外環境 | 環境資訊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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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一座人文的山》保存之後:愛到慘死的戶外環境

2021年12月31日
文: 董威言(城市山人)

在最初的設想中,美國優勝美地國家公園擁有荒野的性格,但近年要透過索道登上半穹頂(Half Dome)卻容易碰到可觀的人潮。人們越來越喜歡自然,愛好戶外活動,卻成為了一道新時代的難題。(來源:Wikimedia Commons)

早年的荒野區域由於門可羅雀,管理單位幾乎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再加上保存主義者一貫的遊憩價值論,如果限制進入的人數,豈不是違背了設立荒野的根本目的?

雖然馬紹爾早在1930年代即於《一個美國林業的國家計畫》(A National Plan for American Forestry)中提出荒野遭到過度使用的可能性,以及教育訪客荒野倫理的需要,但真正的管理作為要等到1950-1960年代,也就是戶外活動大行其道之時,才實際進入政府的議程中。大家熟悉的「乘載量」(carrying capacity)就是解決方法之一,其下還分為生態乘載量(biological capacity)、環境乘載量(physical capacity)、心理乘載量(psychological capacity)三個分類。

生態乘載量指的是動植物對戶外遊憩活動的承受度,比如說一條溪裡的魚類被釣光、一片高山草原被踩成荒漠、為人類尿液痴狂的山羊,皆是過度影響生態的範例;環境承載量著重的是遊憩活動對環境的物理影響,比如說重複踩踏可能會引致表土侵蝕作用,降雨時就成為持續向下沖刷的排水溝,最後逼得行人不得不繞道而行;至於心理承載量講究的則是人彼此之間的容忍度,簡言之,即是探討我們在野地碰到其他人的頻率和數量,到達何等程度才會令人不適。

這是相當主觀的議題,畢竟每個人對擁擠的感受不盡相同,然而卻有一個大家都能同意的前提:假如荒野區域擠了太多人,就失去了荒野的意義。

承載量的發明與應用,對於荒野與人類的關係也有著指標性的意義—舉例來說,設立生態乘載量,就是承認其他物種的生存權和生活權,即代表人類必須自我設限,才能避免干擾大自然的正常運行。

換言之,國家公園或是荒野並不屬於人民,而是屬於大自然和喜愛自然狀態不受侵害的人民。在這個新的思考框架底下,由於荒野區域只占了國土的少數區域,政府不應為了迎合大眾遊憩需求而浮濫地建設道路、山屋、旅館、度假村和纜車等設施,反倒要尊重喜愛荒野者的少數權利以及其他物種的生存權利。

除此之外,就如歷史上有名的探險家、拓荒者所見的原始環境,荒野之所以要維持荒野的原貌,另一理由是確保後世也能透過相同的景物,獲得可與先行者媲美的第一手體驗,所以管理單位會視情況限制或禁止商業服務帶領大眾進入荒野區域。若是再搭配上述的乘載量,就會得出配額體制,意即明確區分商業和非商業使用的額度,鼓勵人們獨立探索荒野之美之餘,也避免強勢且供不應求的商業服務占據多數的名額,損及荒野愛好者的權益—現今大峽谷國家公園內實施的科羅拉多州河川管理計畫,以及阿拉斯加州的迪納利國家公園和保留區等地皆有如此的配額制度。

但換個角度來思考,即使商業服務皆受到良好的管理,而非商業的申請者其實並沒有妥善對待環境的觀念與覺悟,那又該如何是好?考量到熱門荒野區域僧多粥少的現狀,未來管理單位或可能推出針對非商業使用的資格審查制度,以避免環境受到不必要的衝擊。說來悲哀,荒野原先從不需管理的無人之境,演變成受政府積極控管的遊憩勝地,本身就是個巨大的反諷。

步道工程、山屋、例行巡邏、搜救任務、商業服務這類因人數增多而生的需求,以及抽籤制、配額制、乘載量、排隊遞補名單、定型化行程、指定步道和營地等管理措施,反而剝奪了荒野區域應有的神祕與未知,並蔓延至全球各地—尤其是位於荒野核心地帶的高山地區,例如喜馬拉雅山脈的聖母峰、安地斯山脈的阿空加瓜山、非洲的吉利馬札羅山或是馬來西亞的京納巴魯山(又稱神山),皆因為國際遊憩活動的需求屢創新高,難逃如出一轍的發展歷程。

每逢旺季,熱門的戶外景區別說是踏上步道,連停車位也是一位難求,而我們還要在公路上塞幾個小時才進得去停車場。不只遊憩區的垃圾桶和廁所皆塞得滿滿,即便是荒野區域也難逃人潮的殘害,比如說位於華盛頓州的高山湖泊荒野,在2020年8月出現單日999人次的紀錄,清理善後志願者們更是掩埋了兩百堆糞便和衛生紙。疫情造成的戶外暴潮,使得這類現象在全球屢見不鮮,不只考驗政府的應變能力,更證明了如今的荒野若是缺乏管理作為,只能邁向被愛到慘死的唯一命運。


《登一座人文的山:貫穿古今中外、文明與荒野,獻給所有戶外人的自然人文通識課》

作者: 董威言(城市山人)

出版社:奇光出版 

出版日期:2021年8月11日

 


作者簡介

董威言(城市山人)

輔仁大學英國語文學系畢。居於城市的我愛爬山,也愛寫山,但不是自然景物與行程紀錄,而是山與人的關係。最初出入山林那幾年,一份愛山的情感和政策落後的現實,激盪出了以一己之力改善環境的決心,於是一頭栽入書山,透過「城市山人」的網名針砭時政、評論登山議題、促進台灣的山岳文化。歷年來發表的文章可見於網路專欄、雜誌和全國登山研討會。現居於台北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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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原本是座山,台灣人很幸福,不論身在海岸、平地、東南西北,都可以看到山,作者形容台灣是「山之島」,我在節目中又誇張一些,將台灣比喻為「萬山之島」,詩人賈島在〈望山〉這首詩的最後幾句:「誰家最好山,我願爲其鄰」,閱讀城市山人的書就能體悟,台灣山最好,山下子民有幸為鄰,更應該一起好好地護佑它。」──麥覺明(導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