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場聯合國氣候談判將在中東和北非地區（MENA）舉行，COP27大會將於今年11月在埃及舉行，而2023年COP28大會的舉辦地則定在了阿拉伯聯合大公國。氣候變化問題近年剛剛在中東和北非地區成為社會關注的主流問題，而一直以來政治安全、石油天然氣經濟以及宗教緊張局勢等問題才是當地新聞關注的重點。
過去幾年中東和北非國家經歷了前所未有的熱浪、洪水等極端天氣事件，這讓人們再也無法忽視當前嚴峻的局勢。氣候預測顯示，此類現象將不斷加劇。環境變化將越來越多的與政治和經濟態勢交織在一起，給這一地區的人民、貿易夥伴以及投資者帶來影響。正如新一屆COP大會的輪值主席國埃及強調氣候調適的重要性，我們需要考慮中東和北非地區需要什麼樣的氣候調適措施，以及如何通過國際合作幫助這一地區降低多重風險。
一個獨特的風險區域
中東和北非地區地理環境複雜多樣：既有摩洛哥阿特拉斯山（Atlas Mountains）時而被積雪覆蓋的松林，又有阿曼南部佐法爾（Dhofar）季風滋養下鬱鬱蔥蔥的植被。但總體來看，中東和北非地區是世界主要地區中水資源最為匱乏的。過去50年中，原油收入和外國援助讓這裡經歷了快速的人口增長、城市擴張，以及糧食進口量增加。這一地區的國家擁有極高的財富，但卻缺乏政治問責，使他們往往忽視了環境的脆弱性。無法永續的水資源使用、修築水電大壩，以及無節制的城市擴張雖然帶來了一些繁榮，卻削弱了長期的韌性。
如今，嚴重的資源枯竭加上氣候變化正在讓風險進一步加深。或許令人吃驚的是，洪水已經成為中東和北非地區最為頻繁的環境災害之一。無論是葉門的沙那（Sana'a）、沙烏地阿拉伯的吉達（Jeddah）還是伊朗的希拉茲（Shiraz），日益頻繁的強降水給準備不足的市鎮造成了嚴重的人員傷亡和財產損失。而這樣的事件只會越來越多。
隨著全球變暖，地勢低窪、人口稠密的非洲北部沿海地區和波斯灣地區尤其容易受到海平面上升的影響。由於這些地區的地理條件以及易發暴潮的特點，即便是海平面的小幅升高也會帶來巨大的影響。埃及城市亞歷山大（Alexandria）面臨的風險尤為嚴重，因為這座人口眾多的城市正在下沉。
中東和北非國家的各自為政讓農業深受其害。低廉的燃料價格和不受監管的地下水開採，使在灌溉和土地使用上採取不永續做法的農業公司主導著農業發展。世界銀行（World Bank）估算，這一地區農業用地面積中大約有45%受到鹽鹼化、土地肥力喪失和土壤退化的影響。
過去10年，伊拉克和敘利亞因乾旱導致的生計損失讓數10萬農村家庭被迫遷入城市，不僅增加了市政服務的壓力，更讓一些小農戶成為極端組織潛在的招募對象。
衝突引發衝突
過去10年中，敘利亞、伊拉克、利比亞、葉門和加薩的部分地區備受武裝衝突的摧殘。供水設施、民房和學校被夷為平地，臨時煉油廠造成了水和大氣污染。衝突給環境帶來了負面影響，讓這些地區在面對一系列健康和氣候影響時更加脆弱不堪。
被戰爭過後有毒殘留物污染的土壤以及出於戰術需要而被故意毀掉的森林都是明證。例如在敘利亞，這樣的土地無法用於種植糧食作物，從而進一步破壞了糧食和生計安全。此外，氣候變化又讓這潛在的惡性循環變得更加不穩定。
在任何國家，供水、供電等重要服務的取用和負擔都是政治敏感問題。但在獨裁統治或者資源完全掌控在精英階層手中的國家，這些服務的缺失會動搖政府的合法性，往往導致公眾對其它的不公平更加怒不可遏。
比如，伊拉克的飲用水供應不足、黎巴嫩官方撲救森林大火不力，以及兩國都存在的電力供應不足等問題，這些嚴重的環境和公共安全缺陷導致2019年10月發生在伊拉克和黎巴嫩的民眾反抗活動升級。
在伊朗西南部的庫茲斯坦（Khuzestan），一座建築物倒塌導致40多人死亡（官方稱是因為非法加蓋了三層），這一事件點燃了民眾的憤怒。而築壩、用水效率低下和化學集約農業造成的長期缺水，食物價格上漲以及2022年5月嚴重的沙塵暴等問題，加劇了民眾的憤怒。與其鄰近的伊拉克巴斯拉省在2018 年大規模水中毒後與政府發生暴力衝突一樣，庫茲斯坦也富含石油。這兩個省的民眾不滿都與不平等和財富分配不公有關。
級聯效應（Cascading impacts）
正如這些例子所示，氣候變化給一系列複雜的社會經濟和全球性態勢帶來了額外的壓力。上圖展示了在不同的現實情境下，其影響是如何疊加、串聯的。氣候變化的最初影響——既有緩發，也有突發——如圖上方紫色所示。這些將給當地帶來初步影響，並受到特定地區社會和經濟特徵（圖中紅色三角）的塑造。進一步的影響會通過基礎設施和經濟等體制因素串聯發展，導致電力中斷、海水淡化廠停工和失業（圖中藍色長方形）。這些都將具有潛在的跨境影響（圖中綠色三角形）。
面對氣候事件時的脆弱性不僅取決於物理的暴露程度，還取決於其與前期資源管理、人口趨勢和政治響應等社會和治理因素（圖中黃色菱形）的相互影響方式。
正如我們從COVID-19、以及當下的俄烏戰爭中學到的那樣，一場危機的影響可以通過全球性的系統和網路快速傳播開來。同樣地，氣候影響不會受到國境或者地區界限的限制，而是會傳導開來，從最初引爆點波及到糧食供應、人口流動模式、投資、人道主義行動以及政治。
COP27和COP28大會關於氣候韌性的合作
作為今年COP大會的主辦國，埃及將重點關注韌性農業、永續城市、氣候調適融資以及氣候變化損失與損害的公平補償。對於2023年COP28大會的東道主阿拉伯聯合大公國來說，氣候對人類安全的影響或將在其日程上佔據顯要位置。食物和水的永續以及石油天然氣產出國的能源轉型路徑應該成為兩次COP大會上的重要議題。這為國際合作夥伴支持這一地區提高氣候韌性提供了充分的機會。
在獲取氣候調適融資和援助的脈絡下，一方面是發展中國家施加強大的壓力要求更快地獲得更多的氣候融資，而另一方面，G7和中國等主要大國爭奪政治影響力導致全球基礎設施競爭愈演愈烈。對中東和北非地區國家來說，這兩方面因素都是它們提高氣候韌性的機會。但蜂擁而至的投資也可能存在目標相互衝突的風險，導致財富差距擴大，對化石燃料更加依賴，以及讓國家債台高築，從而危及脆弱社會中這些計畫的永續性。
為了避免這樣的局面，氣候融資和國家優先發展目標必須保持一致。針對該地區的其它形式的融資——諸如中國「一帶一路」倡議、歐盟全球門戶計劃（Global Gateway）以及「全球基礎設施和投資夥伴關係」（Partnership for Global Infrastructure and Investment）等計畫承諾的數10億美元——必須相互協調以促進社會公平的氣候韌性。吸取這一地區當前的經驗，對其它與氣候和公正轉型有關的倡議加以補充並加強問責，可以取得最好的效果。
最後，未來兩屆COP大會，將在氣候與能源安全政策和新技術採用所驅動的巨大經濟變遷背景下展開對話。這些都為化石燃料的盈利前景劃上了期限，儘管還不清楚具體是什麼時候。這意味著，中東和北非地區的油氣出口國，包括六個海灣阿拉伯國家合作委員會（Gulf Cooperation Council）的成員國以及阿爾及利亞、伊拉克、伊朗、利比亞和蘇丹已經開始爭分奪秒地發展多元化經濟。因此，旨在提升環境韌性的合作夥伴關係也必須促進綠色、再生性的經濟多元化發展。
※ 本文轉載自中外對話〈中東和北非地區面臨多重氣候風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