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加州聖地亞哥（San Diego County）以西幾英里處的海洋乍看之下毫不起眼，只有一些綠色的海藻露出水面。然而，當你沉至海浪之下，將會發現一個全新的世界。位於洛馬岬（Point Loma）附近的海底，藏著一片由海帶構成的壯觀森林，每一株海帶的長度甚至可以超過10層樓高。
海帶扎根於海底，藉由氣室隨著水流扶起，成群的魚類、海豹及其他水生動物就如同飛鳥穿梭在於森林樹冠，在海帶的莖幹間悠游。「潛入森林就像是進入大教堂。」美國麻州大學波士頓分校（University of Massachusetts Boston）海洋生態學家伯恩斯（Jarrett Byrnes）說道。「來自水面的光線穿過海帶葉片，如同彩繪玻璃一般，真的太美了。」
一個我們都依賴的壯觀海底世界
海帶森林與陸地上的森林，神奇的有許多共同之處。它們有類似樹根的錨，一個像是樹幹的中心結構，以及如同葉片的刀狀藻體。兩者都為無數生命提供養分與棲身之處。不過，海帶並非一種植物，而是一種藻類，它們的生長速度比樹木快得多，根據物種的不同，成長速度可以高達到每天兩英尺（約62公分）。
一些海帶，例如聖地亞哥海岸常見的巨海帶，會浮出水面形成類似樹冠的結構；另一些則是在水下幾英尺深的海底形成林下植被。根據聯合國環境署（United Nations Environment Programme，UNEP），海帶森林的分布非常廣泛，其覆蓋海洋面積是所有珊瑚礁的5倍。
另一方面，海帶同樣孕育著驚人的生物多樣性。海帶的葉片和錨（之所以稱之為錨，是因為底部構造近似於根部）能為魚苗提供庇護，因此成為成年魚類產卵的場所，同時也為海膽等無脊椎動物提供食物來源。一項研究發現，挪威海中的一根海帶可支持70種不同生物，數量更可達8萬。此外，加州海域的一些海帶森林也被發現擁有1000多種動植物。
海帶的存在對於海鮮愛好者尤其重要，研究顯示許多民眾喜愛的水產，包括青鱈、龍蝦和鮑魚等，至少有一部分生命階段是在海帶森林中度過的。根據期刊《Nature》的一項最新研究，一公頃的海帶平均每年為漁業貢獻大約3萬美元的產值。
然而，海帶的好處不止於此。在生長過程中，海帶可以吸收大量污染物，例如農田使用的化肥和碳（大部分由大氣進入海洋）。科學家保守估計，這些海帶每年至少會從大氣中吸收490萬噸碳。海洋科學家埃格爾（Aaron Eger）向《Vox》表示，海帶能夠吸收的碳量並不亞於其他生態系統（如陸地森林或紅樹林），數量甚至可以更多。
另外，研究也發現全球海帶森林為漁業、清污及儲碳的效益，每年竟然高達5000億美元。而這一驚人數字甚至還未考慮到其他潛在好處，例如抑制風浪保護海岸、限制暴風雨帶來的影響等。
無法逃離環境夢靨的海帶森林
根據2012年這項最近期的全球海帶統計，全球海帶森林平均每年減少約1.8％。另一項2019年的數據則顯示，海帶分布面積在過去20年內，已經下降超過60％。「總而言之，長時間觀察溫帶地區的海帶森林後，我們看到嚴重的衰退。」海洋生態學家克魯姆漢斯（Kira Krumhansl）說道。他進一步指出，衰退趨勢在靠近赤道的水域尤為嚴重，例如加州、澳洲西部、新英格蘭南部。
而海帶森林逐漸萎縮的主要元凶是氣候變遷。海帶主要生長於寒冷、營養豐富的水域，不過受到全球暖化的影響，海水溫度不斷上升，使得海帶森林正在承受著一波又一波的海洋熱浪，挑戰它們的耐熱極限。此外伯恩斯補充，溫暖的海水往往含有較少的營養物質，將使海帶們更難生長。
另一方面，過度捕撈及海洋掠食者的減少也是海帶面臨危機的原因之一。食物鏈中，鱈魚、龍蝦和海獺等動物皆以海膽為食，海膽又以海帶為食。當漁業將上層掠食者捕撈殆盡，海膽的大量繁殖終將摧毀海帶森林。
科學家將前述現象稱之為海膽荒原（urchin barrens），即覆蓋著多刺球體的怪異海底。從美國加州到澳洲塔斯馬尼亞（Tasmania）再到日本，世界各地處處都能看到這樣的景象。
然而，儘管研究顯示平均而言，全球海帶森林正在減少，仍有一些海洋生物學家對此結論猶豫不決。由於海帶森林因地而異，雖然許多地區的海帶已經被侵蝕或消失殆盡，仍有些海帶森林生長狀況良好，規模甚至正在擴大。
「地球上每個地方都有不同的故事。」伍茲霍爾海洋研究所（Woods Hole Oceanographic Institution）海洋科學家貝爾（Tom Bell）表示。他指出美國西岸的海帶森林，因2014至2016年經歷一系列海洋熱浪數量急遽減少。目前雖然加州北部及中部地區的海帶尚未完全復育，但奧勒岡州沿海的一些海帶森林已經大幅成長。
「在某些地方，我們發現樹冠狀海帶的恢復速度令人瞠目結舌。」環保組織自然保護協會（Nature Conservancy）海洋科學家薩科曼諾（Vienna Saccomanno）說。「這些地方是我們重要的希望。」
與此同時，海帶森林似乎正在往北極部分地區發展。溫度升高的酷寒海水除了適合海藻生存，融冰也為海帶騰出扎根空間。雖然此一現象並不普遍，但融化的冰也會使水變得渾濁，進而限制海帶森林的生長。伯恩斯也補充，包括南非海岸在內的一些海洋地區正在異常降溫，導致海帶森林增加。
儘管海帶對於生態極具重要性，科學家對它們的了解卻少之又少。聯合國環境署也表示，地球上的大部分海帶森林分布圖也尚未被繪製，且較少進行監測。「缺乏世界上某些地區的資訊確實讓我擔心。」伯恩斯表示。「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有時是令人擔憂的。」
事實上，海帶森林比其他大多數生態系統更難蒐集資料。海洋生物學家通常必須潛入水中，徒手計算海帶，這是一項高成本、勞務密集的工作，同時也需要一些特殊技能。此外，海帶森林可綿延數英里，也讓工作相當費力費時。
克魯姆漢斯表示，監測海帶森林是一項挑戰，這也是它們沒有受到保護或積極觀察的部分原因。沒有人真正看到它們，不像陸地上的森林，你可以穿過它們，親眼看見變化。不過由於科技進步，科學家現在也開始透過衛星分析海洋影像，透過海帶的樹冠層觀察顏色變化。
海帶森林的未來
未來的幾年中，海帶森林仍需面臨一系列問題，包括過度捕撈，及最具威脅的氣候變遷。目前環保人士提倡的解決方式包含成立海洋保護區，增強針對海帶的保護。聯合國環境署指出，海洋保護區已被證明有助於幫助海帶森林的恢復，透過保護海洋掠食者，如龍蝦和海獺，可以有效控制海膽數量。另一種方式則是人工將海膽從珊瑚礁上移除，以及放入岩石創造適合海帶的生長環境。
「好消息是，當你消除其中一些威脅時，海帶森林可以迅速恢復。海帶的韌性能讓它們再一次快速成長。」伯恩斯說。「海帶其實非常了不起，只要給它合適的環境，它就會成長茁壯。」
※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關鍵評論網》，原文標題〈加州巨型海帶可長超過10層樓高，「海底森林」的漁業、清汙、減碳效益每年高達5000億美元〉。不適用CC共創授權條款。
參考資料
- UNEP（2023年4月），Into the Blue: Securing a Sustainable Future for Kelp Forests
- VOX（2023年4月3日），The most mysterious forests on Earth are underwat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