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你們這樣不是辦法啦。」文賢老師對於我們的土法煉鋼頗不以為然,他的反應有點像大人看小孩玩扮家家酒時的那種表情。其實我就等他這句話,早料想他一定會覺得看不下去,忍不住跳出來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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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和他看過現場的那天下午,我們折回社大後,與潘潘在辦公室裡共商大計。潘潘一面泡茶,一面遞上「精神食糧」給文賢,這向來是兩個老菸槍碰面後的標準動作。對我們來說,整地、除草等工作已是天大的難題,可是在文賢老師眼中,這些都不是重點。他認為最首要的課題是—我們心目中終竟想要一個什麼樣的農場?有了規劃的構想,工程的進行只是逐步將其實現的過程,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所以他一整天都在問我們同一個問題:「你們對農場有什麼想法?」
潘潘希望未來能有一片有機農園,提供給有興趣的社大學員栽種有機蔬果;也希望有個池塘可以栽培水生植物。我則更希望這裡以棲地營造的角度出發,不只是復育原生的水生植物,更能兼具生物多樣性的目標,提供多種原生動植物前來棲息生育,在此安身立命。簡單地說,我想借重文賢老師的長才,幫野生動植物們「打造一個家」。所以,「我們要的是『生態』農場……」我強調。
文賢老師試著在腦中勾繪出當地的生態系統。他一面描述著現地的物化環境和生態特性,一面細數著他兒時與弟弟在此游泳抓魚的經歷,權充背景資料。「啥,你小時候就來這裡玩過了?」我訝異地問他,心裡想:「怎麼好像台灣的每一寸土地他都暸若指掌…?」
「何止來玩過,」他叼著菸不急不徐說道:「我的童年就是在這兒渡過的。」我一直以為他是宜蘭人,沒想到原來他念小學的時候就已經搬到台北了,而且那時候就住在這附近。「原來你也是老永和啊!」我暗覺這巧合還真神奇,冥冥中命運的安排竟在多年後又把他和兒時的原鄉拉在一起。既然他和這地方已有如此深切的淵源,生態農場交給他規劃是再適合不過了。
「那時候這裡是麼樣子?」我急著問,心裡對中正橋下「竟然可以游泳?」十分好奇。
「那時候河水很乾淨啊!……」據他描述,這一帶的河灘地幾乎是附近小朋友們的天堂樂園,積水的草澤溼地裡可以輕易抓到色澤亮麗的「牛屎鯽」,當時孩子們管牠叫「彩虹魚」。季節對了此處還可以抓到迴游的毛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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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心目中有沒有理想的目標物種?」文賢老師問道。「……也許可以水鳥為重點的考量對象……」我們想起鄰近的華中橋、光復橋、華江橋一帶,冬季時常有水鳥前來棲息,而雁鴨群更是許多河濱公園的訴求標的。溼地本來就是水鳥的重要棲地,農場附近若能有許多候鳥在此聚集,不僅是社區大學的活教材,也能讓附近社區的居民一同來賞鳥和學習。
除了候鳥,我們也希望有「紅冠水雞」之類的溼地留鳥能夠來利用這一片水域環境。為了對本地的物種潛力有更進一步的了解,我們又做了幾次現地的生態踏察,結果陸續記錄到「斑龜」、「中國石龍子」等爬行類動物,「蒼鷺」、「夜鷺」等鳥類,以及「圓吻【魚固】」等原生魚類。圓吻【魚固】俗稱「竹竿頭」,近年來在河裡已經愈來愈難得見到。我們觀察的出現地點是在廢游泳池中,研判應是颱風高水位時因漫淹而遁入,水退後遂被留下待在池中。
至於植物方面,最令學員們驚喜的,當屬草叢中盛開的「綬草」了。綬草是蘭花的一種,不過他們並不生長在潮溼多霧的深山之中,反而能適應乾旱空曠的環境,與其他植物混生於草地之中。一般的公園或校園裡時常有他們的蹤跡,當他們未開花時毫不起眼,時常被當成雜草看待。不過一但他們抽出筆直的花軸,繞著花軸以迴旋梯般的花序開出嬌小美麗的花朵,任誰看了都要驚呼:「哇!好美……以前怎麼沒注意到它?」
我們暫時移植了一些綬草和原地的植物到他處保存,免得日後大規模整地除草時玉石俱焚。至於動物方面的調查資料則可作為未來棲地設計和營造時的重要準據。
※本文節錄自左岸文化出版之《當青蛙來敲門─新店溪左岸的溼地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