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習慣用耳朵來看風景時,眼睛就變成多餘的東西;而當風景引起好奇心時,腳變成必需的東西;當將頭探出窗外滿足好奇心時,嘴角便會不由自主地微微笑了起來。
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在距離我不到五公尺的地方,但中間卻隔了許多玻璃、水泥,甚至金屬水塔,當然還有紗窗。
事情的一開始,其實是春天惹的禍,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在樓與樓之間,棟與棟之間,原本的防火巷道被樓下的住客非法加蓋成他們使用的場所,於是貓咪們常常在半夜裡咚咚咚地走過石綿瓦以及波浪板。原本,我以為貓咪們的腳步,該是輕盈的,無論他們的肚子多麼地沉甸甸,肥肥的貓咪仍然可以輕巧地躍上架上或者任何一個牠們看上的地方。
只是,咚咚咚聲響的來源,除了貓咪?還會有誰。
對面的住客,養了一隻小貓,或許是情竇初開,原本時常路過的小黑與小灰大概看上了牠,也或許是那隻看不清楚花色的小貓,時常坐在窗前,透過紗窗,看著外面的天空發呆,就像我一樣,於是小黑牠們對牠產生了興趣,不過牠們對我並不在意,或者該說不曾在乎過。
小黑與小灰在這附近的領域應該是重疊的,只是我除了曾經在石綿瓦板上看過牠們出沒外,從來沒有在路上碰過牠們。而另外的一隻小黃貓,倒不曾來找過住在對面樓裡的小貓。
小黃曾經在路上與我偶遇,我停下腳步,跟牠打聲招呼,牠也喵一聲地回應我,不過卻一溜煙地躲到路邊的車下。我一時興起,進了便利商店買了貓罐頭,在我印象中貓咪總是會喜歡這個的。我打開了罐頭,慢慢地接近小黃,小黃的尾巴是夾著的,看來在這附近出沒的貓咪裡,牠或許是最常被欺負的一個。
社會性行為,無論在任何動物裡,其實多少都會發現,從靈長類到鳥類,貓咪的社會裡,靠的並不是長得可愛,而是真實地打鬥。我難免會幫小黃可惜了一下,但除了牠慢慢地接近我的罐頭之外,我並沒法幫牠什麼忙。
回到小黑跟小灰,以及紗窗裡的那隻小貓。他們三個是在夜裡咚咚咚的原兇,我並不知道小黑與小灰是否有安排過時間來找小貓,但小貓的主人看起來是極不喜歡小黑跟小灰的。從咚咚咚的聲響之後,接下來便是喵鳴的叫聲,然後,接連地便可以聽到潑水的聲音。
這便是我耳朵聽到的貓咪風景之一。
不過今天聽到的,並不只有如此。
咚咚咚之後,接下來該是喵嗚,我等待著潑水聲的出現,只是出現的卻是更低沉的嗚嗚聲,以及細微的咪咪聲,還有一些些的吼聲,潑水聲遲遲未出現,於是引起我的好奇心。我走到窗邊,拉開紗窗,探頭望了一下,對面的小貓也跟我一樣好奇地在望著。
小黑跟小灰碰面了!
小黑縮著脖子夾著尾巴嗚嗚嗚叫聲,不過並沒退開,小灰低沉張著吼著,背弓了起來,尾巴也翹得好高,牠還舉起了前腳做勢想要拍小黑,牠當然也不想退開。
沒人,該說,沒貓想退一步,不過小黑的氣勢看起來已經輸了。我開始在猜小灰何時會出手。
在雄性動物的打鬥行為裡,武力的表現,只是多半只是一種展示性的行為,正如麋鹿之間的對打,並不會真的打到其中一方受傷,甚至死亡為止。輸的那方知道今年沒有交配的機會,明年,後年,大後年,總有機會,再不然,也有偷情的機會。
牠們都清楚,只要活著,就有機會。
不過小灰到底會不會出手?小黑會不會退讓?我原本想要計量一下牠們倆對峙的時間長短,於是走回書桌拿錶。
就在這個時候潑水聲出現了,我探頭看了一下,小黑跟小灰各自朝著不同方向溜去,小貓的主人獲得了最後的勝利。
小貓轉頭發現了我正在看牠,似乎皺了一下眉頭,而我不禁笑了出來。
※ 本文轉載自作者部落格「Track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