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陪伴的日本之行-思考與感言 | 環境資訊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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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陪伴的日本之行-思考與感言

2010年10月31日
作者:宋汐

受The Japan Foundation的邀請,我有幸在4月到日本參加"2010東亞未來領導者項目"的培訓與參觀。共有14個國家的24位年輕人參與了此次活動。他們來自各國的環境類 NGO、國家級或地方級環保局、環境教育機構以及大學環保社團。

第一站東京

正值櫻花盛開的季節,飄散的花瓣為東京這座國際大都市增添了幾許唯美與古樸。參與者們分別介紹了所在機構從事的有關可持續發展教育的活動或專案,我也用照片和文字展示了中國民間環保組織"自然之友"所開展的自然教育活動。

聖心女子大學的教育學教授永田佳之引領參與者思考可持續發展教育這一概念的產生和影響。根據永田教授的介紹,可持續發展教育出現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經濟的快速發展與環境的日益惡化開始讓人們思考這種發展模式是否是可持續的。可持續的世界需由穩定的環境、社會、經濟這三大支柱來支撐,而它的地基是我們的文化底蘊。當然政府以及普通民眾的行為決定著地基和支柱的牢固程度。

可持續發展教育的概念一直在我們的頭腦中縈繞,伴隨我們接下來十餘天的日本之行。

水俁市的故事

水俁這個名字出現在我的大學課本裏,是世界八大環境公害之一。我也曾協調過一個有關中國汞污染的項目,水俁病這個詞頻繁出現在資料中。踏入水俁市時,心情有些複雜。我很興奮來到這座似乎很熟悉的日本城市,但回想起整個污染事件又感到悲痛與憤恨。我清晰地記得視頻資料中水俁病病人痛苦的掙扎與絕望的眼神。

但是,乘車進入水俁時,車窗外的景色優美寧靜,碧海藍天托襯出道路一側的樹木更加翠綠。很難想像這裏就是曾經震驚世界的污染重地。

智索株式會社成立于二十世紀初,是日本具有代表性的化學公司,為戰後日本的經濟恢復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智索水俁工廠的員工,包括子公司在內,全盛時期多達五千人,超過全市總人口的10%。自1932年到1968年,智索公司將含汞廢水排放了整整三十六年。之後,含汞廢水在海水中被微生物轉化成劇毒物質甲基汞。這些甲基汞通過食物鏈到達人體中,侵害中樞神經。臨床症狀主要表現為感覺障礙、運動失調、視野狹窄等。至今都沒有治療該疾病的方法。

水俁病的爆發不僅嚴重打擊了當地以漁業為主的經濟鏈條,同時還引發了形形色色的社會性歧視,破壞了社會的健康發展。我們一行人在水俁病資料館裏見到了原水俁市市長吉井正澄先生。他是第一個走進受害者家庭,將政府、公司、受害人集聚起來嘗試共同解決問題的人。

水俁病患者不斷開展的調查研究、起訴抗爭運動歷時二十二年之久,最終被認定為水俁並受害者,並得到了賠償。智索公司也背上了無力償還的債務。除了對受害人支付賠償金外,清淤工程也耗資485億日元,其中的一部分債務由中央和地方政府負擔。

在一所水俁病康復中心附近的社區活動站,我們見到了一位水俁病的受害者,約五十多歲的一位女士。她的祖父和父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因水俁病去世。她講述了那段可怕的經歷,並投影展示她故去親人的照片。她的病症顯示在她一隻聽力極低的耳朵和常常作痛的腿上。她說她曾因為受到歧視和過度的悲傷不願提及那段往事,但她現在已經振作起來面對新的生活並要用自己的經歷來讓更多的人知道這裏曾經發生過什麼。離開水俁前,我們去了她開的一家藝術品商店,她用酒瓶等廢舊的玻璃器皿製作出了精美的飾品。這些美麗的藝術品也一定代表著她對美好生活的珍視。

水俁市的故事很長很長,這幾十年中發生了太多圍繞智索公司污染的故事,受害者的認定、媒體的參與、環境治理工程等等,我無法在這裏一一講述。我很希望有更 多的人可以仔仔細細的去瞭解這段歷史,它不僅僅是關於污染受害的,它的故事中包含了資訊公開、NGO力量、社區參與、消除歧視。如今,那些被污染的成千上萬的魚類依然被金屬桶密封在深海中,水俁市的海域已無甲基汞污染,經過治理又變為了一片純潔的大海。水俁病遇害者紀念碑面朝大海,紀念碑中寫道:祭慰已離去的靈魂,我們永不會讓如此的災難再次發生,願你們安息。

野崎島的故事

這是一座美麗的無人島,海水清澈見底,海島上生活著很多野鹿。這一天整個野崎島只為迎接我們這24位年輕人。

這座島上已經沒有任何人類居民居住,殘留下來的房屋記載著這裏曾有的忙碌生活。我們住在島上曾經唯一的一所學校裏。這所學校現在由當地的一家NGO管理,實際上整個島的管理和經營權由當地政府免費轉交給了這家NGO。這家NGO的經費來源主要靠經營這裏的旅遊項目。收入除去NGO的管理開銷,剩下的用於野崎島的生態和文物保護。

龜津淳司是這個NGO的工作人員,也是野崎島生態遊的講解。他帶著我們圍著這座7.34平方公里的小島遊走。一群一群的野鹿絲毫不被我們打擾,仍然悠閒地吃著青草。島上還有一些特殊物種,一些姿態萬千的樹木估計已有百年的樹齡。我被這裏一幕一幕的美景所吸引,站在山坡上遠望大海,才明白什麼叫做海天一色。感慨這麼美麗的地方居民們怎麼會捨得離開呢?

天主堂是島上唯一的一座教堂,島上的居民用了四百年將它修葺完成。龜津先生說因為原材料全部需要從島外運來,所以修建過程很艱難。最大的困難是資金非常缺乏,這也是為什麼教堂的修建用了四百年。當島上居民有了一點點錢時就請來工人買來材料修建,沒有錢時只能停修,攢下錢來又開始修建。那個時候所有的居民都很齊心,為了信仰每天只吃一頓飯,每家每戶都出錢出力修建教堂。教堂終於修好了,而島上居民只用了它不到60年。那個時候是上個世紀日本經濟開始復甦的時期,島上的居民紛紛出外打工,政府也鼓勵偏遠海島上的居民移民到更大的島上居住。就這樣島上的居民越來越少,1975年為130人,到了2000年全島只剩下一個居民。

日本的環境教育

日本的森林覆蓋率很高,居民對自然資源的珍惜令人早有耳聞。而我也曾在2005年訪問大阪京都時採訪過普通人家的垃圾分類。這次在大川地區有幸到一位元日本哲學家的家中做客,他的家在一個幽靜的小山村。這裏垃圾被分成的種類多得讓我吃驚,共有分為21種。居民們在指定時間會將家中的垃圾拉到垃圾分類區,分好類後再回家。這裏不僅有我們常規分出的紙張、塑膠等,還有螢光管類、電線、乾電池、炒菜剩下的食用油等。玻璃也不能一概堆放,也要分出透明的、不透明的、茶色的。

京都的兒童生態教育中心裏,有一個專門的展廳講解日本的垃圾是如何處理的。這裏的展示很生動,互動遊戲讓孩子們參與進來,達到最佳的教育效果。比如你能猜猜一箱無法回收的垃圾需要多少日元才能處理掉嗎?你面前就是一個垃圾箱,打開它裏面堆滿了千元大鈔的日元。這個時候孩子們往往會驚呼原來處理這些垃圾要這麼多錢。在日本這個土地資源相對匱乏的國家,簡單的填滿是不可能的。垃圾處理的高昂費用也是日本全民垃圾分類的一個原因之一。此外,這裏還有非常詳盡的垃圾分類圖解。

在兒童生態教育中心,孩子們可以學習到很多生態保護的知識。節約水資源環節有一個很可愛的實驗室讓孩子們體驗浪費水的後果。先進的雨水收集和過濾系統讓孩子們瞭解科技對環保的幫助。小小的蚯蚓堆肥箱讓孩子們驚歎蚯蚓原來有如此大的作用。

日本所有的學校都必須對學生進行環境教育,甚至出臺了《環境教育法》。作為一個環境教育者,我企盼中國的環境教育更加深入徹底。

三鷹森林美術館

日本之行的最後一天,有半天自由時間,我選擇了去盼望已久的三鷹森林美術館,這是所有喜歡宮崎駿動畫作品的人都嚮往的地方。乘坐電車從東京到三鷹市大約50多分鐘。這天細雨綿綿,我9:45到達美術館,10點種才開門的美術館前已排起了長長的隊。

美術館很小,處處體現著創意、神奇。這裏沒有指路牌,通向樓上的通道有很多條。美術館的一個口號就是"讓我們一起做迷路的孩子吧!"我喜歡宮崎駿的動畫作品,一些作品展現著人類貪欲致使美麗家園遭破壞,一些作品展現著人類對美好生活的嚮往,還有一些作品很好地詮釋了雖然成長過程中的受傷,但那是磨練意志的必經之路。

永田教授將宮崎駿的動畫作品作為教授可持續發展教育課程的素材。他說宮崎駿是日本的國寶。

離開日本時,櫻花依然被風輕輕吹落著,想起《風之谷》中女孩乘著風飛翔的樣子。對於可持續發展教育的學習與思考,我將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