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那個星期,原以為將近兩個星期毫無動靜的大避債蛾蟲巢,已經在裡面結蛹、靜待羽化,卻又悄悄地移動到另一側葉子較多、更隱蔽的枝梢。
我們想,牠是否又要繼續大量進食另一側的樟樹葉子呢?但是並沒有,樟樹的葉片少了兩片,之後又似乎全無動靜。
十一月初的週四清晨,前一天還看見掛在固定位置的蟲巢突然不見了。
我找遍了小樟樹的每個幽隱的角落,望著牠曾經垂吊的附著處,遺留著一綹絲帶痕跡,想著是不是被鳥雀發覺,成了肥美的俎上肉?竟有著一絲失落。
幸而進屋前,在小樟樹旁的腳踏車嬰兒椅後緣重新發現了牠。小咕嚕還發現牠沿著樟樹枝條末端,爬上腳踏車嬰兒椅,留下吐出絲線的移動痕跡。
離開那株樟樹,意思就是牠已經進入確定不需再啃噬樹葉為食的化蛹階段嗎?
但是一年兩世代的成蟲,不是僅在春(三至四月)秋(九至十月)兩季出現的嗎,過兩天就是立冬了!或者,現在正是不需再進食的成蟲階段呢?我滿心狐疑。
然而週五下午阿德和小咕嚕返家時,又發現大避債蛾離開、消失了。
父子倆在庭院找了很久仍不見其蹤影。我可以想像那個就連遍地落葉都杯弓蛇影的畫面。
直到週六清晨小瑀魚和阿德外出返家才又發現大避債蛾,牠竟然已爬出庭院,附著在院子鐵門外的地面,而且還排出一枚黑色排遺。大避債蛾大量進食、大量排遺是九月份的事情,進入十月以後就很少在庭院地面發現了,我們當時因此猜測牠已進入化蛹階段。牠竟然在經過這麼久之後排遺,而且離開樟樹究竟要往哪裡去呢?
週日晚間返家,大避債蛾爬上庭院鐵門頂端,阿德推斷牠移動到那個明顯的位置 可能是為了容易散發吸引雄蛾的氣味(性費洛蒙)。
週一早上牠在鐵門上短暫地探出頭,只是風吹著、鐵門搖晃著,我們開門進出都讓牠飽受驚嚇地迅速縮進囊袋中,布袋口也迅速掩蔽靜止。
下午阿德帶小咕嚕回家時又發現牠換了新位置,牠趁著白天的時候爬過鐵門上緣,移動到門前的水泥柱上端。而且小咕嚕和阿德還發現牠在這兩天移動的行跡,一列長達一公尺多的「絲梯」!
原來,牠將頭胸部伸出蟲巢頂端,反覆著「往前吐絲固定、再移動蟲巢」,因此吐一次絲只能往前移動一兩公分的距離。
仔細地觀察著鐵門上留下的一列「絲梯」,我想,牠離開樟樹爬上腳踏車椅,再下到地面,爬出庭院鐵門,然後爬上鐵門頂端,再沿著鐵門頂端上到水泥柱的過程,真可謂「跬步千里」呢!
牠如此大費周章地離開樟樹上的家,究竟為何呢?我再仔細地從幾份網站上的文字敘述比對蛛絲馬跡,原來牠終究還是隻幼蟲呢!阿德覺得,大避債蛾離家出走 顯然是要找個地方安靜地化蛹。
終於,牠在週二那天選好了水泥柱比較內側的位置靜止不再移動了。
牠會是隻不容易「入睡」、不甘進入化蛹期的幼蟲嗎?會不會過個兩三天又醒來換另一個位置呢?
果然,靜止了兩天半後,11/12那日大避債蛾竟然又醒來移動了位置,而且模樣十分滑稽。這次牠並未「遠行」,而是就近找到我們晾曬在庭前水泥柱上,一盒從李棟山撿回的石櫟。
也許是那些棕褐色的櫟果讓大避債蛾覺得是很安全的保護色吧!牠設法爬上盒子,以「倒栽蔥」頭下腳上的滑稽姿勢,栽入櫟子堆中,就此靜止不動。
又是兩個多星期過去了,他會不會再爬出來換另一個位置?還是就這樣倒栽蔥著直到越冬羽化?誰知道呢。
我還是困惑著,十月中旬到十一月初那兩個多星期的「靜止」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化蛹非得像牠同屬麟翅目的親戚一樣「離樹出走」呢?
難道就像許多人進入青少年或青年期,以「離家」宣示自己的成長嗎?
或者真如阿德所猜測,牠將以蛹期越冬,並且為往後不具口器、飛翔的翅與移動的足的成蟲時期,事先安頓好一個適合散發氣味及孕育新生的明顯位置呢?
越冬之後等待牠的羽化,至少還有四個多月。我想,大避債蛾將繼續懸垂在我心頭,凝聚一份更形綿長的等待、未知與神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