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食品變成兇手

就在3年前，馬拉維西部的小鎮崗比遭遇了突如其來的饑餓。這並不像歐洲人一兩頓不吃東西而感到的饑餓，而是因數星期沒有進食而產生的折磨人的深度饑餓，餓得人失眠甚至神經麻木。

旱災是非洲南部人民營養不良與忍饑挨餓最常見的原因，但奇怪的是，那兒並沒有旱情，而且市場上糧食供應充足。玉米與大米之類的主食價格在幾個月內翻了一倍，原因不明。同樣不正常的是，也沒有證據表明當地商人正在囤積糧食。在其他100個發展中國家都發生過相同的事件。超過20個國家都發生過由食品引發的騷亂，而當地政府不得不停止食物出口，並大力增加對主食的補貼。

聯合國與食品專家們給出的解釋是，物價飛漲是由自然與人文因素共同造成的一場「完美風暴」。美國農民、聯合國相關機構稱，數百萬頃耕地已經成為汽車生物燃料的種植基地、石油與化肥的價格急速飆升、中國人由素食為主的飲食改為肉食為主，同時氣候變化引起的乾旱也影響到各主要糧食產區。聯合國稱仍有7500萬人口由於物價上漲而面臨糧食短缺。

但貿易商與經濟學家之中又產生了一個新理論：銀行、對沖基金和金融家們在國際貨幣市場的投機行為引發了次貸危機，從而導致糧食價格搖擺不定並出現膨脹。他們正是利用國際商品市場監管的放鬆，根據對糧食貿易趨勢的推測而賺取數十億美元的貨幣，從而導致了世界範圍內的災難。

由於食品價格在2008年的基礎上又再次飛漲，毫無疑問所有人都在受影響。在英國及其他歐洲國家，食品價格每年上漲10%。更有甚者，聯合國預測，價格在接下來的10年內至少還要上漲40%。

食品價格的適度投機買賣行為歷來有之，甚至頗受歡迎，其傳統流程是這樣的：農民甲為了躲避氣候或其他方面的風險，於是採取「套購」或同意將收成提前出售給商人乙。這些舉措都可以保證一定的收入，而且也讓他有能力提前計畫這一年的勞動，甚至增加投入，而商人乙也會因此獲利更多。收成不好的時候，農民甲仍會有較好的收入，而在收成好的年份，商人乙更加受益。

當「套購」的過程受到嚴格規範時，成效顯著。在實際的全球市場上實際食品價格由實際的供需關係決定。

但在上世紀90年代中期時，情況發生了變化。英美的銀行、對沖基金與支持自由市場的政客們極力遊說，之後商品市場的規範就完全被廢棄了。買賣食品的合同被轉變成任意商人都可以買賣的「衍生工具」，這些商人可以跟農業毫無關聯。於是，一個全新的、虛擬的「食品投機」市場誕生了。可哥製品、果汁、糖、糧食、肉類與咖啡等，現在石油、黃金與金屬材料等，也都成為了全球性的商品。2006年美國發生了次貸危機，銀行與交易商們紛紛將投入養老基金與股票的多達數十億美元轉投至保險的商品，尤其是食品類。

「早在2006年我們就認識到這個情況（食品投機行為），那個時候情況尚不明顯。到2007、2008年的時候問題就很突出了。」馬斯特斯資金管理機構的基金管理人邁克·馬斯特斯說道。他曾在2008年向美國參議院說明過投機行為正在刺激國際食品價格增長。「看看現金流量，你就會找到鐵證。我認識許多交易商，他們證實了所發生的一切。該行業中大多數的商業行為都屬於投機買賣——可以說70%至80%。」

馬斯特斯稱現在的市場已經被投資銀行給嚴重扭曲了：「假如某地的作物生長不良，雨水不調，通常價格會上升約1美元（每蒲式耳），但是當市場投機率達到70%至80%時，價格就會因其附加的成本而上漲2至3美元，波動幅度加大。與華爾街所有熱門商品一樣終將以悲劇收場。泡沫將會破滅。」

紐約的戰略投資集團主席希爾達·奧喬亞-布利耶柏格也認為投機性食品市場廣泛存在，她估計商品期貨的投機性需求使得農產品期貨從2008以來增長了40%至80%。

但是投機行為並不僅止於糧食。去年，倫敦的對沖基金阿瑪加洛購買了240,000噸可哥豆，占世界總儲量的7%還多，將巧克力的價格抬升到33年來的最高值。同時，咖啡的價格在三天內就暴漲了20%，只因為許多對沖基金認為咖啡的價格會下降。

奧利維爾·德舒特，聯合國食品權力事務特別報告員，堅信投機者們推動了價格的浮動。「小麥、玉米和大米的價格漲幅驚人；但是這並不是由儲備量少或糧食減產造成的，而是由貿易商們對資訊的反應以及對市場的推測造成的。」

「當銀行拿食品當作賭注，就使之成為殺人工具，導致人們死於饑餓。」倫敦的世界發展運動主任黛博拉·多恩說道。

6月，聯合國糧農組織依舊以立場含混的外交辭令聲稱：「在某些商品的實際供需變化之外，有組織的期貨市場中的投機行為也有可能引發價格上漲。」

聯合國得該聲明得到了安·伯格的支持，她是世界上最富經驗的期貨交易商之一。她認為，商品期貨市場與農業的商品投資並無二致。

「沒有辦法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們有房地產泡沫、有信貸危機，商品市場是另一個貿易商們爭奪利潤豐厚的領域。但這是個敏感的話題，有的國家直接從這些市場直接購買糧食。正如我的一個朋友所說，『富人的證券化資產，要了窮人的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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