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蓮石梯坪‧港口部落水梯田復育】系列報導之3
30幾年前,豐濱沿海阿美族傳統領域上遍布著水梯田。每到收割時期,海浪、稻浪交織出的景象,直教現年70多歲的耆老陳先生難以忘懷。隨著水梯田復育逐步成形,呼喚了當地耆老內心深處的記憶,矗立在農田傾圮的達魯岸,耆老負起修繕的職責,以傳統技藝教導部落青年再現達魯岸。
重拾歷史遺頁,我們在達魯岸說故事
達魯岸的重建,是一種文化復興。阿美族語達魯岸(taluan)的意思是家屋的延伸。它包含部落聚會所,以及阿美族人在耕作或狩獵的過程,所需的暫代家屋的功能,也是閒暇時的默想之處,是家的延伸、部落集體工作的創造性場域。
阿美族人在農務操作的過程,在通風清涼的達魯岸用餐歇息;若遇到暴雨,也會來到這裡避雨。達魯岸的價值遠超過物質的層次。
「如果技術純熟一間達魯岸大概1個月的時間就可以完成」阿美族的耆老熱心地講解,他為達魯岸建造過程費時費力,被認為缺乏經濟效益而辯護,對他而言,達魯岸取材於自然,與大自然融合的景觀,最具特色、值得流傳。「現在再不做,後代子子孫孫也不會做了!」耆老言語間不無著急。
2010年,舒米如妮與部分的達魯岸主人溝通,以「米粑流」(互助)的傳統精神,將工作分配給部落具有技藝之耆老。在按照古法完成的達魯岸前,聽耆老講解著達魯岸的作法,每個環節都吸引著大家的目光,即使是以酒瓶為底座的方法都不錯過。
一座達魯岸的重生,須從材料採集開始。舒米的兒子王亞梵4年前聽從母親的建議回到部落,並執起攝影機,以部落自主觀點,記錄部落再造的過程。為了學習修建達魯岸,也為了拍攝紀錄片,他隨著耆老到海岸山脈採集所需的材料,如黃藤、劍竹與茅草。
黃藤最不易取得,王亞梵說,它常需費工夫從高處取得,更需靠本事取下藤皮。耆老從4、5個青年開始教,從採集過程辨別所需的材料,那些堅固耐用,那些中看不重用,都經耆老一一識破,傳承了下來。
以採集來的桂竹打底的屋頂,以手工編織,然後鋪上茅草,這個屋頂大約可維持3-4年,之後須再換一次。支撐屋舍的梁柱,結構則是由族裡的壯丁從海邊接力搬回來的漂流木,不用鐵釘固定,而是以黃藤緊緊纏繞。取之大自然,渾然天成的綠建築,不怕地震只怕強颱吹倒。
舒米也和達魯岸的主人協議,讓達魯岸成為故事館,傳頌族人數千年的故事。修繕期間還彙集了部落居民對達魯岸的記憶;安排耆老以說故事的方式,和部落小朋友一起完成繪本,也將以語音記錄製成部落的達魯岸故事集。
舒米計畫將復刻完成的達魯岸故事館,打造成部落的公共空間與地方特色景觀,並在裡面展售水梯田農產品。除此之外,將由部落自發性帶領辦理各項活動,用部落的方法,豐富部落文化,並發展部落獨特的經濟模式,自力更生。
阿美族人利用植物的特性,令人激賞。難怪因此計畫長期與港口部落接觸的農委會林務局保育組技正林華慶以「出神入化」形容阿美族運作植物的能力。
以藝術形式觀看自己的土地
熱愛藝術的舒米,本身也是行動與裝置藝術家。港口部落在海岸線也以「盛產藝術家」聞名。農田上豎立的水碓以一對男女搗米有如舞者的概念,這是當地藝術家阿雄的作品;幾位部落族人擔任的演員在水田之間排演著藝術季的劇碼,他們口中吟唱著阿美族古調,祈福,苦悶的音調中,也透漏了部落土地失落的淡淡憂傷。對於中華民國政府有名無實的原住民基本法,憂憤交加,因此最後的鞭炮聲,竟然是要趕走政府侵奪土地、貪婪開發利益的惡靈!
在水梯田復育過程中,舒米規劃了藝術創作營與水梯田音樂季,期待藉由農業、生態和藝術的組合,呼喚遠至異鄉工作的族人回到部落。他不但號召了自己的兒子,拍攝紀錄片《海稻的願望》,也邀請本地及外地藝術家在創作營交流對話,藉由外地藝術家為這片土地的創作,刺激本地藝術家重新審視自身與部落土地的關係。
這樣還不夠,「未來還將結合部落的藝文基礎,打造港口成為生態藝術地景聚落。」舒米的計畫逐步向前推進。
因為對文化的想望,海邊就該有水稻,而非民宿,舒米以及港口部落展開一場復興運動。水稻、大葉田香草以及輪傘草種了起來;田裡豎立的是更貼近自然景觀的達魯岸;這一切滋生著藝術創作,而旅人在此體會不同於資本主義社會樣板打造出來的阿美文化精神。「邦查」(阿美族語「人」的意思)將接近海岸山脈採集食材與達魯岸的材料,邦查為旅客在巴克力藍的海裡撈捕當天的午餐。
部落未來輪廓隱約可辨。(系列報導完,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