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章,法伯從昆蟲的話題轉出,講鳥類。從標題的〈燕子和麻雀〉就可看出端倪。事實上,法伯欲表達的還是昆蟲,只是藉鳥類來佐證他的看法。因為他發現細腰蜂的築巢,和燕子和麻雀一樣偏好人類的居所。人類的居住不只提供細腰蜂遮雨的地方,也提供祂們「暖烘烘的藏身之處」。
法伯說:「從大衛王的時代起,每逢盛夏酷暑,麻雀就躲在屋簷瓦片下,悲戚地嘰嘰喳喳,就像牠現在一樣。」法伯想強調的是麻雀善用了人類居所的屋簷瓦片作為住處的歷史證據。燕子利用人類的住處就更不用說了,相信許多人都應該親眼看過祂們在騎樓上方的橫樑上築巢的情形。那是一個遮雨,時常也是避風的好地方。比如我拍攝的這張照片,就是在我住處一樓的橫樑上發現的,這個巢幾乎每年都被燕子利用。我想,到來的燕子應該年年不同,但是祂們卻會修補別人的舊巢來進行育雛。
法伯進一步闡述,在人類還沒有現代建築前,細腰蜂和麻雀、燕子都在哪裏築巢呢?我把這個問題,直引法伯文章的問法:「在以人類居所作為棲身處之前,牠們住在哪裡呢?」法伯不是一個相信演化論的人,所以,在他的觀念裏,人和昆蟲、鳥類,甚至所有的生物,都是在開天闢地時就同時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因此,他的問法是「在以人類居所作為棲身處之前」,而非「在人類存在這個世界之前」。讀這一章,法伯沒有直接批駁演化論(真難得),但隱約裏,我覺得他試圖在解釋某一種不需演化論就可以解釋清楚的觀念。
法伯在這一章的第一段,講到細腰蜂也許「是一個尚未適應溫帶氣候的的外來者,一個來自非洲的移民,從椰棗的國度來到橄欖的國度,發現後者的陽光不夠充足,於是便借助爐膛內的高溫來替代牠的族類所喜愛的熱帶氣候。」法伯使用了演化上常用的「適應」兩個字。我想,法伯透過觀察,應該明確意識到昆蟲雖然在某一些部份極為依靠本能,近乎無知。但另一些部份,卻能夠調整自身的能力,適應環境的改變。不過,由於物種的外形改變,往往不是短時間能夠親眼看得出來的,因此法伯無法輕易被說服,無法輕易認同生物的外觀也會被環境形塑,透過天擇,一代又一代累積微改變,直到多代以後產生巨改變。
法伯認為「家燕在鳥類中的地位,就如細腰蜂在昆蟲中的地位一般。」居住在我們人類的房屋內。不過,法伯透過資料和觀察,發現祂們並沒有因此失去野外築巢的原始能力。祂們只是選擇更好的築巢地點,「動物對古老的習性並不健忘,在必要時牠們會回憶起這些習性。現在某些地方仍有燕子不依賴人類而獨立生活,就像牠們在最原始的時代一樣。」法伯之所以需要以麻雀和燕子來類比細腰蜂,是因為「對我來說,細腰蜂的原始居所一直都是個難解的謎。我們的壁爐內這位通滿熱情的僑民,過去遠離人類時在何處棲身呢?我認識牠已有三十多年了,而牠的故事總是以問號結尾。在我們的居所以外,找不到一點細腰蜂窩的痕跡。」
當然,法伯並非那麼不幸,他最終還是在野外找到了細腰蜂的居所。他說他找到了三個蜂巢,都是藉由石頭來提供遮雨的功能。但法伯同時發現,這三個蜂巢都是失敗的蜂巢,幼蟲並沒有在裏頭羽化成功,因為出口處仍封閉,而側面開了口。法伯說這些蜂巢是當年夏天築的巢,野外築巢的失敗,更加證明細腰蜂偏愛人類居所的原因。
在野外幾乎找不到細腰蜂的巢,能找到的,卻又都是失敗的巢穴。再加上存活率高的細腰蜂巢,都是依靠人類居所且偏愛暖爐的情形來看,法伯「很樂意想像細腰蜂來自非洲。很久以前,牠飛越西班牙和義大利逐步來到法國這裡,長滿橄欖樹的地區差不多是牠向北擴張的界限。」不知為何,我總覺得法伯上頭的這段敘述反倒有些演化論的元素在裏頭了,不知道法伯自己有沒有領悟到。
當法伯得知在馬來西亞這個熱帶地區,細腰蜂的習性和他在法國遇見的細腰蜂習性都是捕獵蜘蛛,偏愛築巢在人類的居所時。他說:「假如我在馬來西亞,我會將路子堆都翻遍,很可能會再發現一個相似點:石板下的原始築巢法。」被法伯這麼一說,我都想念起我一再前往的婆羅洲,馬來西亞的熱帶雨林了。
註:文中所引內容,摘錄自《法布爾昆蟲記》遠流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