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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嶼年代

一個高中生對釣魚台事件的想法

2012年12月12日
作者:徐振輔(成功高中學生)

釣魚台的航拍照片(日本國土交通省攝於1978年)

島嶼本身承載著屬於島嶼的責任與價值,生態學上,島嶼意味著生命的豐饒、創造與多樣。某個角度來說,島嶼是海洋的衍生物,也因為海洋的阻隔,讓人們對島嶼始終帶著一股好奇、迷惘與神秘感。而釣魚台在賦名上,就是一個原始的、能夠讓人們取得資源的島嶼。

我想釣魚台的主權爭議必然是源於經濟價值。國際上,在定義經濟海域範圍的同時,也定義了釣魚台是一個爭議之地,一個奶與蜜之地。然而釣魚台的歷史太過複雜,像是一個立體的故事,可以從東面、西面、南面或北面來閱讀,但無論選擇了哪個角度,都必然要捨棄一部分的內涵。有時候訴說的觀點決定了歷史的詮釋方式,你選擇了觀看角度,同時決定了歷史要往哪個方向延伸。

出於自身所認定的主權、利益與屬於我們島嶼的角度,我想我們必然要對於他人違反我們想像的行為保持適當的情緒與聲音。台灣人這麼想,大陸人這麼想,日本人亦是。一個時代、一種社會背景養育出一個世代的人,我們不能要求所有人以我們的口吻訴說一個故事,就像不能要求一隻蚯蚓生出翅膀,或一尾飛魚打開海鳥的視野。

台灣人如此,大陸人如此,日本人亦是。

釣魚台真正的爭奪大概是從1986年開始的(這麼說或許太武斷,但這是一個相當重要的分界),自從探勘發現豐富的石油蘊藏,好像本來被人們遺忘,被世界遺忘的一個島嶼,又回到了地圖上,回到各個國家的「重要政策」裡。現代社會可以說是建立在化石燃料之上的,發現石油就像發現了一個將現代社會延續得更久的一個機會,或者說,像是發現了一個新世界。

曾聽過一個說法,要是能取得釣魚台石油資源的一部份,就能給予台灣每個家庭千萬以上台幣,這聽起來太驚駭、太危險、太哀傷,聽起來像是給一頭待宰的牲畜標價。無論是以數字或其他形式,世界上大概只有人類會為自然物訂下價格,只有人類認為自然物是可以被變賣的。我不敢想像(我想沒有人敢想像),當這個驚人的數字被「兌換」後,釣魚台是否還能被稱為釣魚台。比如一個美麗的溼地,當它被賦予了某個經濟數字,工廠於是建造,然後把這個數字從土地裡汲乾,那些換來的錢或許救助了誰,或許肥了誰,或許被拿來淨化空氣和水源,或許必須被拿來做其他本來是一個活著的濕地該做的事,或許……

釣魚台發現石油後,多數人的雙眼被那龐大的經濟數字重擊,以致於沒有人(或者很少)發覺它的豐富的生態價值,包含台灣本島都已經所剩無幾的原始林相,在某種層面上,比起石油毫不遜色。

當然,前提是不以可見的經濟數字衡量。

保存一片原始的土地,其經濟價值難以估量,正因難以估量,似乎就被視為不存在,在如此思維下,每年客途的候鳥,星空下清脆的蛙鳴,或是乾淨的空氣與飲用水似乎都是沒有價值的。參考李奧帕德(Aldo Leopold)的觀點,自然除了能被估量的工具性價值外,必然也存在著無法估量或不專屬於人類的內在價值,包含美。我想,當我們因為經濟而捨棄星星、浪花與晚霞的時候,也同時捨棄了海岸的賦名。

我們是否也捨棄了某些屬於釣魚台的物事?

智庫新經濟基金會(NEF)根據資源的消耗與更新速度推算出每年的生態債務日(Ecological Debt Day),從這天開始,我們便消耗完了一年的資源額度,其餘的便是債務,交由下個世代償還。1987年人類從12月19日開始負債,直至今年2012年,生態債務日大幅提前至8月22日,意謂我們有將近1/3的日子在透支未來的資源。

資源爭奪向來無法解決問題,只會製造紛爭,當一個經濟本質的問題被提升為一個政治的問題,事件的本質就已被改變。若單純以解決經濟問題的思維,方法不是增加資源量便是減少資源消耗,然而資源有限,釣魚台的石油從來只是被開發而不是被創造,比起開發,若能減少我們的使用,必然對於土地和未來世代的人要更公平與友善吧。

我從吳明益的《家離水邊那麼近》裡看到一段故事:據說從前的台塑研究部主任區紀復,從瑞士回台灣任職時建議要更新生產設備以減少污染,然而在那個環境良知尚不比金錢重要的年代,建議當然不被接受。區紀復來到花蓮定居後,嘗試以最少的資源消耗來生活。在他的著作《鹽寮淨土》裡,你可以看到那種近乎原始的生活方式,這對一般人來說是困難的,只是,選擇這樣的生活,是否真的會比在資源爭奪的戰爭下生活更難?

我太年輕,以致於我的思維太單純、太理想、太不現實,然而我想在成長衰老的過程中,我必然會獲得一些東西,也失去一些東西。也許將來某日我會對現在的自己提出異議,但現在,我必須以一種島嶼般初生而原始的姿態,以一種彷彿海鳥般的單純視野,去凝視,去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