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戮過後的省思 | 環境資訊中心

殺戮過後的省思

2002年05月03日
作者:曾永平

這是一個極度讓人不愉快的經驗。看著眼前,一塊塊已遭支解、屠殺的花紋海豚屍體,我很難想像這是一個海洋國家,一處生態旅遊方興未艾的新天地──台灣。

花紋海豚,一種尚未全面被人類瞭解的海洋哺乳類動物,花蓮海域發現率名列第二的種類。全身有著隨歲月而留下來的白色獨特刮痕,對海洋生物研究者而言始終是個饒富興味的迷團。在海上,牠溫和、徐緩,甚至擱淺後微微上揚的嘴角,彷彿也透露著牠極為和善、歡喜的一面。就因為這樣獨特的生物習性,當牠接近漁船的那一剎那,就注定了牠被屠殺的悲慘命運。

日前,接獲海巡隊的通知,前往鑑定兩隻遭蘇澳籍漁船非法鏢獵、屠殺,且已經支解處理完成的海豚屍體。到達現場,蓋在棉被下面的是兩隻早已殞命的花紋海豚。其中刮痕明顯且體型壯碩的,依據研判為成年的個體;而體型較小,全身幾近黑色的個體,也確定是花紋海豚的小寶寶,甚至從牠連牙齒都還未發育的情況看來,顯見還是一隻尚在哺乳期的海豚寶寶。令人氣結的是,明顯的鏢槍傷口與空曠乾淨、毫無漁事作業痕跡的後甲板,在在都證明這是一艘專門來鏢獵海豚的鏢漁船。它,帶著兩支十八尺的鏢槍,不但重重地戳進了海豚的體內,同時也一鏢射斷了賞鯨事業的命脈!

今年是生態旅遊年,日前花、東兩縣的縣長剛剛完成重要的合作默契,那就是將花、東全力定位在觀光發展之上。值此同時,台北、宜蘭亦同步為催生藍色公路而努力。於是乎從台北淡水、基隆碧砂漁港,經由東北角串連,連結宜蘭的龜山島,最後到達花蓮港,帶狀藍色公路的成形,再搭配上以活動為主軸的大型國際童玩節、石雕季、賞鯨季……等,以海洋為脈絡的海域觀光遊憩雛形於焉成形。可惜的是,就在政府與民間共同聯手打造藍色公路之際,發生了這樣一件令人遺憾的暴行。此一事件,絕非單純的非法捕獵行為而已。其實,在台灣的某些海產店想要吃到海豬仔肉(海豚肉)並非難事;甚至走在南方澳的港區,都還可以找到宰殺後剩餘的海豚頭骨。這樣的事情說起來或許悲哀,但卻是活生生的事實。因此,對於大力推動賞鯨事業的東台灣來說,此次蘇澳籍漁船遠赴花蓮港海域鏢獵海豚的行為,不過只是冰山中的一角罷了!

從一九一三年開始,位於墾丁的南灣,就是一個捕鯨基地,直到將近一九八0年,因為聯合國的施壓與保育觀念的抬頭,才終止了將近七十個年頭的捕鯨歷史。在那物質缺乏的年代裡,光是在南灣,總共就鏢獵了八百多頭的大翅鯨(亦名座頭鯨),同時也「終結」了在當地出沒的大翅鯨家族。鯨豚的議題在沈寂了十年後,於一九九0年,台灣爆發澎湖沙港獵捕海豚事件,再度躍上國際舞台。六年後,一九九六年,台灣的花蓮開始了周圍海域的鯨豚研究調查,開啟了賞鯨事業的基礎生態調查工作。今年,二00二年,我們的賞鯨人口即將突破十萬人次的關卡。就這樣,台灣,從商業性的捕鯨行為,經由將近一個世紀的醞釀,轉變成為保育為主的賞鯨活動。這樣的過程,一路走來是艱辛且崎嶇的,其間所付出的代價,與國際間的影響已由前人所承擔。如今我們該做的,是將如此得來不易的寶貴過程烙印、紀錄,藉由環境教育與解說的手段,來告訴福爾摩沙的子民該如何與大海相處,如何成為真正的海洋子民。

鯨豚是一個使者,他帶領著台灣的朋友走向海洋、親近海洋,進而瞭解海洋。古有云:「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如今,我們不但斬了來使,還將其煮而烹之,哪裡還有顏面稱得上是海洋國家呢?

面對悠游在我們海域裡的鯨魚、海豚,我們打算選擇延續殺戮的悲情、亦或嘗試展開瞭解與關懷的歡欣接觸?鯨豚保育工作對我們而言,不該只是國際條約的被動約束而已,生命的存在自有其尊嚴,除非是立基於食物鍊上生物性的生存需求,否則何來一方獵殺另一方的道理?身為正全力發展觀光的花蓮縣縣民,我們希望透過海上賞鯨豚之旅的友善接觸,開創一種維繫生態平衡的旅遊型態,讓旅遊行為所滿足的不是人類的感官私慾,而是人類作為一種具有「終極掠食性」能力的物種與其它物種和諧共處的欲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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