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惡夢
以這句標題開場恐怕很難激勵人心。這個道理過去已有很多人提出，此處我刻意借用美國環境學家謝倫伯格（Michael Shellenberger）的說法。他的觀察很有道理—嚇唬人確實不是贏得支持的長久之計。我們聽到壞消息後的復原能力極佳，自然充耳不聞。當年20萬人齊聚林肯紀念堂聽金恩博士演講，如果他談的是惡夢，必然無法抓住那群人的耳朵、感情與想像力—談夢想才能奏效。
虛擬水──就像市場、環境和吃角子老虎──沒有道德指南，不會感覺到對任何個人或國家有義務。虛擬水有光明面，也有黑暗面，我們在評估時必須兩者兼顧。
工業國家一直在享受虛擬水的光明面。虛擬水在這個面向上帶給富裕的工業國家和其他許多經濟體水資源安全，幫助了世界上的富人與窮人，節省全球寶貴的水資源。這些都是非常正向的。
但工業國家也承受了虛擬水的黑暗面。首先，虛擬水會隱藏：意思是環境與經濟的許多重要的潛在基本原則我們都看不到。我們必須知道這些原則，才能確保永續管理世界的水資源。但虛擬水「貿易」將這個知識隱藏起來，誤導用水者、決策者和政治人物。我們看不到問題，便錯誤地以為沒有問題。這表示社會原本能學習適切地了解水的價值與管理方法，虛擬水「貿易」卻讓這方面的進步減緩速度。
簡而言之，光明面：確保安全，提供助益，節省用水。黑暗面：隱藏知識，誤導我們，減緩改革。
我們看到一個善的聯盟正在形成，那是由水科學家和行動主義者在非正式、偶然的情況下組成的。我們希望讓大家知道問題所在，但黑暗面的誘惑非常大，因為看起來似乎是那樣簡單而無傷大雅。很多人擁抱黑暗面，相信那就是光明。政治人物只聽說隱形的經濟力毫不費力地解決了水資源不足的問題—其他的都沒聽見。他們的耳朵只對夢想開放，卻對惡夢關閉，因而故意對問題視而不見。漸漸地、百般不情願地，工業國家開始面對導致資源短缺與污染環境的潛在基本原則。政治人物漸漸開始對抗自己的直覺，不再只看到黑暗面的簡單答案──一個因隱藏、誤導而延緩改革的解決方案──而能面對水資源管理讓人不安的真相。
人類樂於無視風險，直到風險顯現成事實。2008年全球會發生嚴重的經濟危機，就是因為金融界對於接受風險的真實成本懷有本質的恐懼。債務可以延遲一段時間，可以全部整合傳遞下去，但終究還是必須付清。事件過後，風險已成真，每個人都變成專家，憤憤不平，不懂這樣的騙局怎麼會發生。我們都在無意間成了參與者，金融業那套證券化與高度槓桿操作的歪論創造出大家都樂於無視的狀況，目的是讓個人與社會低估風險，錯判自身的決定會造成多大的影響。借貸雙方形同共犯，我們熱切渴望完美到不可能存在的債務。同樣的，用水的人也是毫不謹慎地向環境借貸，理應看守環境與社會水資源安全的政治人物就是共犯。虛擬水「貿易」當然是進一步鞏固此一盲目危險的共犯關係。
金融危機看似抽象，但人們在經濟衰退時承受的悲慘與痛苦卻很真實。金融情勢可以恢復，歸根究底的關鍵在於數字，而數字可以無限延伸。
水卻不是無限的，我們不能假定大氣與水環境能讓我們予取予求，或是能承受我們給與的一切。有些地方我們取用太多，有些地方則是過度污染，兩種作為都無法長久。
但虛擬水「貿易」能促成平靜、有秩序、和諧的系統，讓我們誤以為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而且會以同樣的方式持續下去。我們就像溫水煮青蛙，根本不覺得有必要跳出去。但我們非跳不可。
譯者：張美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