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02月12日
作者:廖鴻基
拍賣場邊陲角落,一位漁婦蹲在她的漁獲前。那是一群白鯧魚。漁婦蹲著在地板上排列她的魚。她把魚體正中嘴靠嘴均分輻射角度尾扇分別朝外,三尾的排成一葉酢醬草圖案;四尾的排成大同電扇的槳葉,牠們交頭接耳,牠們聚會交談狀似親暱;巴掌小魚頭尾一致排列,排成並肩游向同個目標的一群魚;相鄰另一群,游向相反,熙攘游向另一個光源,一群是兄弟、一群是姊妹,翩翩兩群活轉成一渦故事。牠們在她的巧手安排下活過來了。
魚體原來美麗,是海洋流體精雕細琢後的流線傑作,該扁的、該寬的、該厚的,無累無贅,該圓的、該滑的、該潤的,無一絲衝突,如飛鳥的形,如花苞含放之姿。被捕被抓已是不得不的糟蹋,何況如拍賣場的對待,紛亂、骯髒、牠們在人群胯下形同受辱。
漁婦一臉憨直,她也許不知道,她讓她的魚群成為荊棘草叢裡綻放的幾朵鮮花,她讓她的魚留下了最後的尊容。 (本文原刊載於2002.3.23聯合報/聯合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