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的尊嚴 (下) | 環境資訊中心

港的尊嚴 (下)

2001年08月17日
作者:張瑋琦

港的蔓生能力象徵著港的生命力。

1979年,第四期拓港工程施工之故,劃設港內岸邊為禁區,鳥踏石海灘也在禁區內;1988年12月27日下達最後拆村通諜,1989年,鳥踏石仔的地名成為歷史。人們再也無法沿著迤邐至海的礫石灘走向太平洋岸邊,鳥踏石海岸被切出一道深深的斷崖,崖底是以水泥填平的港務局貨料堆砌區。討海人和花蓮人都喪失一段親切的海灘。不只如此,由於海防禁令嚴禁漁民以外的國民出海,花蓮人也因此失去了一片得以悠游的海洋。

花蓮港不再蔓生,有形與無形的「牆」切斷了港的命脈。



港的尊嚴

我搭過「花蓮輪」。小學,跟著父母乘坐花蓮輪到「花蓮港」旅遊的我,猶記在甲板上看到白燈塔時,眾人歡呼「花蓮港到了!花蓮港到了!」興奮的情景。

然而1980年6月,花蓮地標──白燈塔倒了!長大後再度來到花蓮的我,找不到記憶中的風景;除了老原住民,沒有人再稱花蓮為「花蓮港」。一位花蓮市民告訴我,白燈塔被炸毀的那天,他正在鳥踏石海灘戲水,直覺東堤上有異樣,趕回家拿來了相機,連續拍下燈塔在炸藥中頹倒的姿態。那一刻,岸上響起了一片「再見了~白燈塔!」的呼聲,那是花蓮人們心碎的告別!

決定要不要改變一個城市的,通常只不過是政客的一紙公文;而百姓的抗拒與唏嚧,最後只流為細碎的雜音。

日據時代,花蓮港廳第五任廳長江口良三郎或許是個有抱負的人,他認為花蓮要發展,必須要有一個港。然而當時日本政府對開發後山並不熱衷,以致江口廳長的築港夢落空,他終日漫步於花蓮海岸邊,抑鬱而終。第七任廳長豬股松次郎顯然較有政治手腕,他一方面利用人脈向日本高層進行遊說,一方面在花蓮組織台灣第一支棒球隊──能高隊──到日本參賽,以提昇花蓮的知名度。終於,為花蓮爭取到一座港。

花蓮港雖然為後山的人們帶來多采多姿的新生活,卻也是殖民治政底下可怕的輸血帶,將東部森林最保貴的檜木大量運送出國。甚至到了1963年花蓮港開放為國際港之後,並沒有改變其輸血帶的性質,反而更直接、更合理化地將花蓮的砂石、水泥運往西部或世界。如今,港的經營者用長長的圍牆把灰撲撲的港區隔絕起來,水泥護岸上只准大型砂石車奔馳……。港的尊嚴深深地被踐踏著,而小城的人們,早已不願想起她們曾經擁有一座港;小城的風貌,也失去了海味。

今年夏天,我再度乘坐「哆囉滿號」隨黑潮的解說員出海。船行將出港,解說員告訴遊客:「東堤、西堤兩具燈杆間的假想線就是港門,穿過這道港門,我們將邁向太平洋。」我看見遊客們回視花蓮港的眼神,即使這座港並不漂亮。

不被注視與感覺的港,是沒有尊嚴的。在遊客對已然憔悴的港的凝視中,我期待人們開始了解花蓮港的滄桑,重新賦予她尊嚴;也期待一次又一次的出海行動,讓花蓮港重拾蔓生的能力。

而這次,也許她將能蔓生至那遼闊的太平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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