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的愛情故事 | 環境資訊中心
自然書寫

麻雀的愛情故事

2007年03月25日
作者:企鵝

我是如此平凡,棕褐的羽色,嬌小的身軀,不突出的個性,隱藏在群體之中。平凡的我,而妳卻是如此地不平凡,於是妳身旁圍繞著眾鳥許多,吱吱喳喳希望吸引你的注意,妳卻只是往樹叢裡飛去,這一切我都看在眼裡。

我喜歡淡淡地跟隨在隊伍之末,雖然時常脫隊獨處,但畢竟血液裡流著是群體行動的因子,於是我選擇了在隊伍之末,看著大家。當我們一起到收割後的稻田裡尋找農夫遺落的穀子時,我往往還是最後一個,或者在最外圍的那個。

久了,於是我養成了觀察的習慣,對習於多話的麻雀而言,我似乎太沉靜了點,而當碰到妳之後,我顯得更加靜默。

他們說,妳擁有一身美麗的羽色,特別是那恰到好處的斑點,配上美麗的喙,簡直像是公主一般;她們看著圍繞妳打轉的雄鳥群,吃味地說,你的確擁有美麗的羽色以及完美的喙,但是又如何,還不是只是一隻麻雀而己。

我們原本都只是麻雀而己,她們也是,他們亦然。

似乎也只有我們麻雀自己才分得出他們與她們,對於人類而言,我們只是麻雀而己,即使不平凡如你,平凡如我。

我們總是停棲在固定的棲地裡,總是圍繞著食物打轉,總是跟隨人類的足跡播遷,於是山裡的另一群與我們相似的同伴,稱呼我們為「電線桿上的麻雀」,而認為他們自己才是真正的「麻雀」。

不都是麻雀嗎?我們總是在日出後開始吱吱喳喳,我們總是喜歡在沙子裡打滾翻圈,偶爾也會泡泡水,洗去羽毛上的髒汙與寄生蟲。

偶然的機會裡,我們停棲的很近,難得的是妳那些護衛軍並沒有在附近吵妳,於是我輕輕地跳往你那去,妳微微抬頭,看了一下我。我假意地梳理自己的羽毛,心裡想著,該怎麼開口與你攀談,畢竟我傾心於你那美麗的羽毛以及完美的喙。

誰知,你先開口了。

妳說,妳想離開這裡,妳說去年冬天裡,妳在樹叢裡碰到了來自遠方的鳥兒,他們身軀與我們相仿,卻是來自於千里之外,你傾心於那遠方的景色,以及從未謀面的海洋。於是妳心想,他們都可以跨越海洋前來,自己又何嘗不能跨越海洋到另一個未曾去過的地方。

我依然靜默,因為我發覺妳似乎有好多話想說,在妳美麗身軀之中潛藏了更美麗的夢想,而他們從未認真聽過,她們也未曾想要聽過。

妳說,在秋風再起的那一時,打算往南方而去,妳相信南方有更為蒼翠的景色,更為蔚藍的天空。妳想要成為一隻能飛越海洋的鳥兒,而不想只是一隻麻雀。妳不停斷地描述自己的夢想,於是乎我也靜靜地聽著。

突然間,妳停下了,問我,你呢?

我心想,我也不想當一隻麻雀,我也曾經有自己的夢想,或者說我仍然有自己的夢想。我也開始慢慢地對妳談起我的殘存的理想生活。我一反常態地多話,而妳淡淡地處在靜默。

在談話之間,日光漸淡,月影輕搖,我不知道我們何時倚偎在一起,只記得當陽光露臉的那一刻,我發覺妳靠著我睡去。突然間,我發現自己也不再平凡,因為發現了你真實的不平凡,也發現了我們隱藏在小小身軀之中的小小夢想。

我知道妳啟程的時間將近,因為陽光漸漸地不再是那麼炙人,空氣間飄散著一種啟程的味道。在夜裡,妳與我說,妳早己醉心於未知的蒼翠與蔚藍,終究是要離開的,為了那南方之綠,妳答允我,在下一次秋風再起的時候,會回來與我訴說那遠方的故事,與妳的經歷。我知道自己是攔不了妳的,在某一天的清晨,我目送著妳啟程,心裡是百味雜陳。

我像隻伯勞似地站在農田的孤立竿上,看著北風帶來的一片蕭瑟,更加地離群索居,努力地往不只是一隻麻雀的方向前進。看著同伴們吱吱喳喳地打鬧,我想起了妳,想起了那一夜,想起了我們都不想只當一隻麻雀而己。

而妳去尋找你的南方之綠,可別忘了我在北方的等待。

在此時,我似乎又像回到了隻平凡的麻雀,低低訴訴地自言自語對妳的想念。

《後記》

麻雀Eurasian tree sparrow, Passer montanus, 雀形目,文鳥科鳥類,喜群居與人類生活環境接近,喜習田間覓覓,以縠類或草籽為食,廣泛分布於各地。

牠是很常見的鳥類,但牠的詳細資料卻不常見,如果用Google來查詢,大致上可以得到類似第一段的模糊描述,而在國外多半也以防治方向居多,台灣目前也僅有在1986年的唯一一篇碩士論文曾經以它為主題。

很常見,常見到幾乎令人會忘記牠。

其實麻雀並不會遷徙,反而很固定地會選擇特定幾個範圍不遠的的覓食區域活動,根據鄭光美教授曾經做過的研究中,活動範圍大約是7,600平方公尺,我相信這個範圍在台灣或許會更小一點,大約可以縮小到2,000平方公尺左右。

同是雀型目的鳥類們,其實長像都十分類似,稍有不查,便會誤判。文中提到的「住在山裡自稱為麻雀的麻雀」,這其實是阿里山鄒族朋友告訴我的故事。之前曾經協助他們整理當地鳥類資源,以及整理一些相關資料,做成導覽手冊,每一種鳥在鄒族言裡各有其意義。山麻雀,便是自稱為麻雀的麻雀,對於鄒族朋友來說,以前是沒有麻雀的,在他們的生活中「山麻雀」才是麻雀,而平地人認為的麻雀,反而是在電桿線上山後隨之而來的外來鳥類。於是他們稱呼「山麻雀」為「麻雀」,而我們的麻雀,在鄒族語裡是「電線桿上的麻雀」。

十分拗口,不過平地人不也將他們的麻雀稱之為「山麻雀」。

所以飛越海洋而來的同體型鳥類,其實是指我最近在海邊常看到的黑臉鵐。截一段在Wiki上的介紹,比較不生硬。

It breeds in southern Siberia across to northern China and northern Japan. It is migratory, wintering in northeast India, southern China and northern southeast Asia. It is a very rare wanderer to western Europe.

大致上來說就是會飛很遠的鳥。

遷徙,對鳥類而言,是十分耗費能量的事,特別是小型鳥類,而小型鳥類在途中也常常會變成別人的食物,其危險性是十分地高的。而在水鳥裡,也有一些體型嬌小的鳥類,卻可以跟比牠體型大上好幾倍的鳥類一樣飛越幾千公里,從繁殖地到渡冬地。

不由得不讚嘆牠們的神奇,以及想像牠們旅行的路程。

文中所謂的「蒼翠」與「蔚藍」,對於鳥類來說就是一個可以提供安全的棲所,以及良好食物來源的地方。或許文中的麻雀,牠想要的只是看看另一個沒看過的地方,而我相信旅行的過程會比旅行的結果來得有意義。

而至於模仿伯勞的沉默麻雀先生,就生態學的觀點來看,缺少團體活動的稀釋效應,他大概活不到明年秋風再起,很容易會變成紅隼先生的早餐。

麻雀《後再注》

我居然幾乎找不到自己曾經拍過的麻雀照,看來我也很忽視它。這是在1998-2000間以正片拍攝掃描後的照片。

《延伸閱讀》

本文轉載自作者部落格Tracking 寫于2007/01/24-25

作者

企鵝

台灣水鳥研究群成員,鳥故事杜撰者,以科學的角度觀察候鳥來去,嘗試以文字記述環境變遷,鬻字維生是理想,但常不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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