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務局屏東林管處1970年代於高雄桃源小關山林道混種的紅檜、台灣杉,十年前進行森林經營疏伐,疏伐下來的林木卻只能淪為板材這類低價用料。為了凸顯國產材價值,屏東處四處尋訪合作產業,終於找到願意合作的木工坊。透過業者設計出貼近日常所需的中小型木家具,消費者就可以帶回台灣森林味的木工小家具。
位於高雄市大寮區工業區的鄉村玫瑰木工坊,挑高空曠的廠房,堆積著各式不同的板材、實木,幾位木工坊學徒,熟練地操作著工具,修出作品雛形。一些出自負責人石名峰設計、手工製作的衣櫃、櫥櫃、書櫃等大型家具類成品、半成品整齊堆置一旁,品質穩定劃一,毫無意外都是進口木材。
40多歲的石名峰原本是程式設計師,深受緊張的生活所苦;接觸木工後深深喜愛,兒子出生後,想找健康無毒的裝潢家具材料,不想用人工合成板材,才一頭栽入木作產業。經過一段時間學習磨練、出師後,成立「鄉村玫瑰」木工坊,作品設計走歐洲鄉村風,細緻的工法吸引絡繹不絕的訂單。他同時將木工設計的喜愛推廣,每逢周四至周日,總有學員來學習家具製作,並能直接帶產品回家。
木工坊使用的原料,來自加拿大或歐洲進口合法木材。「進口材有固定的進口商,只要下訂單,一定取得到木材。」雖然進口材穩定好用,也是木材加工製造的唯一選項,但這幾年卻有些鬆動。在屏東林管處鼓動三寸不爛之舌、再三慫恿下,4年前,石名峰同意嘗試使用國產疏伐下來的台灣杉、紅檜設計製造產品。
第一年是屏東林管處提供木材製作宣傳品,從加工製造、包裝到成品;之後則跟國有材標售得標廠購買。
在廠房一側的小辦公室中,陳列著手機音箱、餐盤、時鐘,用紅檜編材做成的水果籃,這類生活用得到的小型、貼身用品,價格雖比進口材略高,意外地受歡迎。
哀鴻遍野的半年 為台灣杉魅力折倒
提到使用國產材的經驗,石名峰說,國產材原木製程和進口材不同,他面對的是剛砍伐下來、新鮮的紅檜、台灣杉,全都是濕的,鋸木廠一鋸就呈現噴汁效果;車製過程也常需處理水分過多的問題,因此得先處理木材乾燥,穩定到一定程度才能製材。「前半年都在練功夫,處理預防變形、劣化,再三嘗試找到木材穩定的方法,才有辦法處置。」他建立了一條龍的生產鏈,也知道先買一些原木堆積,先乾燥再進行加工。
農委會林務局屏東林區管理處副處長許碧如說,他們遍訪高雄地區的木工坊,直到認識鄉村玫瑰、拜託石名峰,嘗試使用國產材,而且是從原木到裁切都需一手包辦;相同的條件讓其他木工坊卻步,只有石名峰一口答應。只是合作過程哀鴻遍野,木頭反撬,裁切的工資都不敷成本,使用國產材幾乎賠錢。
既然這麼辛苦,為何願意堅持下去?提到這段經歷,石名峰露出苦笑,一年來若不是堅定認同國產材的價值,很難往前推進。
「國產材深具市場魅力。」他拿著國產材木材樣品解釋,木頭也有色香味,拿起木頭,先看顏色、聞聞香氣,而味道是指用手觸摸體會其溫度。比較軟材質的比較溫暖,硬木頭溫度較低。
「台灣杉的紋路非常漂亮,直接呈現木材紋路就是很好的設計。」言談中,對木頭的感情顯露無遺。
台灣原木魅力也吸引外國建築師朝聖。他提及某次在屏東舉辦的台灣日式傳統建築榫接研討會,日本技師來台了解閩南技術的日式建築,意外發現台灣還保有許多日本失傳的日式建築技術[1],有如發現瑰寶,十分不可思議。最重要的是老建築中蘊藏著大量日本人特別喜愛的千年台灣黃檜(扁柏),雖然成了蟲蛀、廢棄木材,但翻修之後作成文創產品,即使價格不菲,仍深受市場喜愛。
相形之下,一些國外進口的家具雖然便宜,卻無法適應台灣潮濕的氣候。
石名峰感受到國產材無可比擬的魅力,消費者喜歡者眾,尤其是老一輩看到台灣檜木都願意買,可惜年輕一輩則對這些氣味無感,值得推廣。
經營人工林疏伐下來的台灣杉、紅檜,做板材太可惜
台灣杉的輪伐期為60年,1970年代進行荖濃溪事業區造林,將台灣杉和紅檜混種一起[2],目前約45年,還不到輪伐期;疏伐是經營管理的方法,目的是讓其他林木長得好;屏東林管處作業課長張智強解釋,當時一公頃種3000棵,太密集而須透過疏伐的方式經營管理,讓陽光能透入維持健康的人工林。
疏伐的林木必須善用。許碧如表示,從2007年起,屏東處就進行小關山台灣杉疏伐管理,只是疏伐下來的林材,到了製材廠只用做板材,價錢和利用價值都低。為此,林務局指定屏東處必須推廣國產材。
為此,屏東處作業課總動員,四處尋訪願意使用國產材的木工坊。張智強不諱言,以前林產產銷大多找學校合作,和學校合作雖可與社區林業的社區合作體驗行程,也可以將技術交給社區做成成品販售,卻缺乏市場性,無法構成產業;當林務局指示結合產業推廣國產材,就鎖定產業,從下游接到市場端。
許碧如說,只是國產材處理不易,很難有願意合作的產業;而鄉村玫瑰願意使用國產材,具設計感,獨特、有魅力,了解市場需求,能為國產材加值。因此屏東處辦活動都會找他們設攤,只要是他們的東西大家都很喜歡。
張智強強調,國產材數量不多,更要珍惜著用,而非當作學習過程的試驗品;所以尋找能將之用於優質產品的合作夥伴;屏東處很慶幸找對合作廠商,由於鄉村玫瑰願意創作價格和品質平穩的商品,讓消費者得以在市場上購買國產材產品。
他舉去年橋頭植樹活動,鄉村玫瑰以國產台灣杉做成的餐盤大受歡迎,經過林管處人員說明使用國產材的意義,很快就讓民眾搶購。
石名峰說,處理進口材和國產材的機器不同,林管處協助投資機器技術對業者是誘因,也是一舉兩得的政策:林管處將國產材推展開來,業者獲得處理國產材的設備與技術。
若消費者指定國產材製作書櫃、櫥櫃這類大型家具,不但價格翻倍,還要找工廠詢問是否有氣乾或人工乾燥過的板材,花的時間相較於進口材恐怕得好幾倍。這是因為國產材剛起步,民眾不認識也不會指定或要求國產材,因此通常工廠不會備料。未來若能和進口材一樣工廠備料、乾燥過,製造時間就會和一般家具相同。
紅檜、台灣杉之外 更多國產材種列隊
不過,小關山幾乎疏伐一輪了,未來不砍伐紅檜和台灣杉;林木壯大輪伐,可能是十幾年之後的事情。許碧如說,屏東處也將推廣其他的材種,例如紋路色澤討喜的桃花心木,全材利用的相思樹;兩種雖非貴重木,但做出來的效果和貴重木一樣,具有相當大的市場潛力;還有一些二葉松、光臘樹也都具有經濟價值。此外,獎勵造林20年逐漸有木材出品,都是國產材、優良的加工製造原料。
至於國材產的春天,石名峰認為,料源供應雖不如進口木材穩定,仍可考慮朝文創品設計。「家具市場十分飽和、競爭,但文創類產品只需開發出市面沒有的產品,就很受矚目,並能帶動國產材的使用率。」
國產材的紋路、顏色和進口材的差異性高,反而更具文創商品特色。他考慮設計成能貼近台灣民眾需求的中小型產品,如餐盤、時鐘、手機音箱,又不須與進口材產品競爭。
「台灣杉產品是我們賣最多的,只要一批做出來,很快就賣光。去年森林市集,台灣杉產品銷售一空。今年再度擺攤,與台北朋友見面,現場也推出限量台灣杉產品。」他邀請北部朋友一起參加這場森林盛會,以綠色消費扶植國產材產業。
※ 註釋:
[1]這與時空背景有關,檜木建築在國民政府時代當作陸海空軍眷舍,都有法令保護所以才沒有拆除。
[2]根據林務局羅東林管處退休前處長林鴻忠說明,太平山60年代曾因紅檜造林地幼苗,常遭老鼠從根際咬斷,即使施毒餌仍宣告無效,以此台灣杉混種造林。台灣杉苗有針刺感令鼠輩不再危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