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經不是一本科學書籍,當然也不是生態學書籍。但是,聖經裡確實描繪著「人類生態學」(human ecology)的願景,同時,當代的讀者也能夠遇到教導我們當如何去珍惜大自然的經文。整本聖經的願景,同時具備生物中心、人類中心、以及上帝中心等三種特質。希伯來人在認識自己所在的地方之後,才真正發現自己究竟是誰,他們的聖經可以成為我們面對生態危機時的助力。
聖經與科學
基督徒或猶太教徒並不會從聖經中學習自然科學。現代科學四百年來的發展中,低估了使得伽利略堅持探討天文學的緣由:「聖經教導我們如何進天堂,而不是教導天體如何運行。」(The Bible teaches how to go to heaven, not how the heavens go.)
聖經作者都是前科學時代的人,他們不可能寫下含蓋物理學、化學、地質學、氣象學等物質科學(the physical sciences)的定理。至於生物科學(the biological sciences)裡,不論細胞生物學、分子生物學、遺傳學等,他們也不會提及。
然而,達爾文的生物學之所以造成教會界產生那麼大的衝擊,主要是因為有些神學家認為他們從聖經中就知道世界是怎麼被創造的,這樣的信念直到一個世紀之後才稍為鬆綁。正如四百年前的神學家也曾經堅信他們可以從聖經了解天文學,同樣是經過一個世紀之久才緩和下來。
(宗教與科學的爭議:C. 16-天文學;C.18生物學;C.20生態學)
聖經與生態科學
如果聖經不是一本科學的書籍,那麼,聖經裡的教導與現代人的生態關懷之間有什麼關係?
首先,我們必須指出,生態學與物理學或生物學之間最大的不同,在於生態學本身是一門在地的科學(Ecology is a science at native range.)。生活在特定地方的居民,整個的生活是溶入在地的生態環境裡頭。
雖然聖經作者不知道天體如何運行,但是,他們在實用範圍內,的確了解大地如何運作。因此,撒種的人等待種子成長並期望收割,他們知道如何栽種葡萄樹和橄欖樹,也懂得如何:「釀酒來舒暢胸懷,製油來潤澤容貌,得糧食來培養體力。」(詩篇104:15)同時,希伯來人知道在安息年土地應該休耕,他們更懂得分散牲口,因為「牛群羊群太多,沒有夠大的地方可以容納得下。」(創世記13:2-3, 36:6-8)此外,他們也擔心牲口會踐踏並污染水源,因此,「要等羊都到齊,牧人一起把井口的石頭滾開,才能給羊喝水。」「──其餘的羊只得吃──踩踏過的草,喝──攪渾了的水。」(創世記29:1-8,以西結書34:17-19)
生態學是探討人與自然界彼此之間關係的一門科學。人類面對自然界的各種考驗時,如果做法正確,才有可能解決困難。
聖經裡正是蘊藏著希伯來人數千年來,與大自然相處的適應過程中所累積的智慧,因此,現代人一定可以在當中學習到一些有用的見解。各種生態智慧,必定是屬於所謂的「本地智慧」(indigenous wisdom),而不是神聖的啟示。因此,有些適用於當地的生態智慧,未必可以直接適用於解決現代人的環境危機。
還有,希伯來人即使可以處理他們面對的困難,但並不表示他們了解事件當中的真正原因。正如世界各地所產生各種非常不同的文明,都曾經相當成功地克服他們所面對的困境──中國人的陰陽觀或是希伯來信仰裡的恩典與審判觀──但是,它們也都不屬於當代生態學的基本觀念。因此,我們還是要問:除了聖經中零星出現的在地智慧之外,聖經與生態學究竟有什麼關係?
聖經與人類價值
人類永遠要面對價值觀(values)的問題。我們不但無法逃避終極問題(ultimate questions)的挑戰,也一直要致力於修復軟弱的意志、約束與生俱來的自私心態、並斬除腐敗的社會力量等任務。
聖經則教導我們如何在世上過聖潔的生活,至少也必須是具有人道精神的生活,「公義」與「慈愛」是最核心的價值。整本聖經裡,一再的讓我們看到「事實是什麼」(what “is”)以及「理想應如何」(what “ought to be”)之間的鴻溝,並指示我們如何跨越這個鴻溝。因此,聖經一直讓我們看到人類的本性是如何容易墮落失敗,並教導我們如何改造或拯救這種「失落」的本性(fallen nature)。
由於科學具有「自我服務」(self-serving)的傾向,也往往這麼做,它會成為使不公義的情況持續惡化的媒介,成為違背人類權利的工具,會製造戰爭、也會讓環境不斷衰敗,它不可能在價值觀方面給予我們任何引導,我們還是必須回到聖經。
聖經與人類生態學
即使聖經作者的確居住在某種特定的生態環境當中,但是,他們整個寫作的重點卻是在人類生態學方面。我們在聖經裡面看到關於「人的本性」(human nature)的描述遠多過對於「大自然」(nature)的敘述。
希伯來人非常清楚,一個能夠持續發展的社會(a sustainable society)所受到的流奶與蜜的祝福,必須是與遵守上帝神聖的律法不可分開(申命記5:33, 6:3。一個人即使沒有太多生態學方面的知識也能夠知道,不管土地是否有良好的灌溉系統,它的出產物若沒有公平的分配讓所有人能夠享用,那麼,它對所有人而言,絕不可能是一個流奶與蜜之地。他們的洞見並非屬於科學領域,而是倫理學領域,可惜的是他們卻經常失敗。
正如先知以賽亞的責備:「我要為我所親愛的唱歌,是我所愛者的歌,論他葡萄園的事。我所親愛的有葡萄園,在肥美的山崗上。他刨挖園子,撿去石頭,栽種上等的葡萄樹,在園中蓋了一座樓,又鑿出壓酒池,指望結好葡萄,反倒結了野葡萄。──萬軍之耶和華的葡萄園,就是以色列家,他所喜愛的樹,就是猶大人,他指望的是公平,誰知倒有暴虐,指望的是公義,誰知倒有冤聲。禍哉,那些以房接房,以地連地,以致不留餘地的,只顧自己獨居境內。(以賽亞書5:1-2;7-8)這個比喻很清楚的說明:除非人懂得以公義與慈愛的原則來使用土地,否則他們就不可能產生明智的人類生態學。
生態學(eco-logy)是探討個體與整體之間的關係的原理(logos),這個整體是以「家」的觀念來表達。人類是具有良知的生物,人生活在地上,必須以愛上帝和愛鄰舍作為最重要的生活規範,才有可能過理想的日子。
在著名的詩篇23篇裡頭的象徵指出:「耶和華帶領詩人前往青草地和可安歇的水邊。」羊群需要有飲水和糧草,正如人類的生命須要飲用水和糧食一樣,這是古往今來的生態學者都曉得的一個事實。詩篇作者再把這個事實提升成為人類生命的原型。牧羊人雖然也和羊群一樣須要飲水和糧草,但是,他們必須「為耶和華名的緣故,行走在義路中」。(3節)大自然是上帝賜與人類的最原始恩惠,但是,這些恩惠只會賞賜給接受管教上帝的人,「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我。」(4節)然後,「恩惠與慈愛必隨著我,我且要住在耶和華的殿中直到永遠。」(6節)儘管生命中充滿死蔭幽谷,但是,土地上和靈性上豐富的供應預備,支撐維繫著義人的生活。這便是他們的「土地倫理」,遠比從任何生態學的書籍,甚至李奧波的《沙郡年記》所能夠學習到的,有更好的結果。
聖經與大自然的價值
如果我們擁有人類生態學的知識,也具備公義和恩惠的行為規範,那麼,我們或許可以建構能面對自然界條件的生活方式。但是,假如我們不能進一步走入人類以外的領域,並探討人類與它們的關係,那麼,我們還是無法知道我們究竟是誰?我們在那裡?(who we are and where we are)聖經作者非常看重受造界的價值(詩篇148:7-10; 65:11-13),大自然是一個奇妙的地方。
透過科學儀器與知識的協助,我們能夠進入浩瀚的宇宙或極微小的原子世界,也能夠回溯億萬年的演化史或核子物理中的微秒瞬間。可是,科學最終仍是須要把人帶到日常的時空領域裡頭,也是整個自然史發生的地方。然而,科學本身並無法告訴我們要如何愛惜大自然。聖經裡頭有許多關於如何珍惜愛護大自然的教導。
聖經與環境倫理學
聖經不但強調人類生態學,同時也重視多多滋生各樣有生命的動物的大自然(創世記1:20,21)。儘管在不同的經文中,有時重點相異,或是人類中心、或是生物中心、或是上帝中心,但是,整體來看,則全都具有環境關懷的面向。因此,聖經所包含的環境倫理,是無法單從科學領域獲得。
譯自The Bible and Ecology, Interpretation: Journal of Bible and Theology 50 , 19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