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隨筆
「請大家打開表二」
環資的阿聯編採會議,通常是這樣起頭的:「請大家打開表二……啊不是,表三,死線表那個分頁。然後搭配採訪注意事項那份文件看。」
自從確定了10月中的阿聯採訪行程,我們從5月開始密集的籌備工作,蒐集資料、翻譯、開會、寫信、打越洋電話、做紀錄⋯⋯絕對沒有同事願意去數我們累積了多少管理表格,因為實在太多了。
那些凌亂的表格,並不是我們不願意整理,而是資訊太多、工作太忙,就算有同事幫大家整理好,從某個時間點開始,它還是會長歪。但在稿子一篇篇公開的這幾天,回頭看才深有感觸,那些表格就像整個團隊好不容易養大的醜小孩。
於是,我們在國內新聞、阿聯籌備、國內新聞、阿聯籌備的往復中,熬過了快半個年頭。環境部升格的時候、陳吉仲請辭的時候,有時在記者室,還同步處理著四個鐘頭時差之外的事情。
「謝謝你們的興趣,我們無法接受採訪」
「謝謝你們的興趣,請注意,我們無法接受採訪。」經歷了某場與面試無異的pre-meeting、交出數頁訪綱之後,我們收到了回覆。
收到信的時間是9月,那時台灣天氣還很熱,阿聯更熱;不久前,阿聯人陸續結束假期、回到工作崗位,我們才終於開始收到回信。
就算只是簡短的線上會議,我們還是仔細列出所有確認事項——中文問題一份、英文翻譯一份,有時還會多一份編輯修改版本。那場會議後,團隊花了四、五個日夜,燒腦完成數份針對不同議題的訪綱回傳,想著這件事必須成,否則不甘心。
然而,最後還是收到了拒訪信,但我們終究慶幸,沒有跌倒後就倒地不起。出發之前,雖然仍有遺珠之憾,但在我們的表格裡,已經有滿滿30多個準備在阿聯見面的「網友」。
「你們真的很認真」
抵達杜拜的第一天,我們在幾乎是熬通宵的狀態下完成國際生物鹽鹼農業中心(ICBA)的採訪。臨別前,媒體主管阿布杜馬特里.貝格莫羅托夫(Abdumutalib Begmuratov)告訴我們,以他經常協助媒體的經驗,不少大公司常常一個臨時通知就要簡單取材,「你們準備真的很認真」——在約定採訪的一個月前,我們已經寄了四份訪綱過去。
去到馬斯達爾城,香港出身的永續發展與企業社會責任副總監溫志倫私下說,他其實蠻開心的,因為我們是少數來採訪的華文媒體,「這樣我的家人就可以看懂我都在做什麼了」,他開玩笑說。
在台灣,我們幾個記者通常是單槍匹馬出動;但出國採訪的工作模式很不一樣。一路走來,從擬訪綱、讀資料到練英文,都是大家一起。在阿聯的每天晚上,除非所有人真的都累到要垮掉了,否則還是會有人問一句:「那,今晚要練習嗎?」
練啊,哪次不練?在如此密集的沙盤推演中,我也從幾乎不敢講英文,到能主訪、少數時候助攻,還真的是記者和編輯夥伴們手把手帶起來的。
許多受訪者也給予我們超出預期的幫助。阿聯大學水與能源中心主任阿爾沙姆西(Dalal Alshamsi)告訴我們,為了我們的問題,他親自寫信向政府部門索取資料——如果是我們自己聯繫,可能無法輕易取得這些資訊。
受訪者阿布督拉.阿爾馬特魯希(Abdulla Al Matrooshi),特地詢問他的爺爺是否可以受訪,並提前一天到農場為我們安排。在化石沙丘保護區,哈立德·阿卜杜勒卡里姆·穆罕默德(Khaled Abdelkarim Mohamed)不僅利用工作之餘協助採訪,還為我們寫信申請攝影許可。
對於每個願意幫助我們、即便只有一面之緣卻認真對待的受訪者,我們心懷萬分感激。
專題公開後,暫時劃下的句點
回到台灣一個月,寫下這篇文章的時候是11月24日,這天是星期五,來到下午五點慣例的編採會議時間,我的手機跳出了會議通知。其實我們已經一陣子沒有在這個時間開會了。
我想起在阿聯的某個晚上,我和同事說,回台灣後要繼續好好寫新聞,我總覺得有一些養分是在這趟旅程中獲得的。如果我在阿聯學會了睜大眼睛看、打開耳朵聽、知道怎樣當一個更好的記者,說不定回到台灣後,我也已經有一點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