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蟲繼續往臺場麻櫟酒場移動,刑警開始對在那裡吸吮樹汁的昆蟲們進行詢問。首先作證的是細角扁金龜。
坎:「事件發生當時,你正在這個酒場舔舐樹汁嗎?」
細角扁金龜(以下簡稱細):「噯,的確是這樣。」
坎:「那麼,把你看到的,一點也不要遺漏,全部說出來吧!」
細:「噯。我今天抵達麻櫟酒場時,大紫蛺蝶已經在那邊啾啾啾地猛吸著樹汁了。牠把像吸管般的吻部伸長,很用力地出聲吸呀。我沒辦法吸得那麼好,只能慢慢一口一口舔舐而已。不過偷偷告訴你,大紫蛺蝶有非常嚴重的歇斯底里症狀,只要身體稍微被碰到,就會非常激動非常生氣,而引起很大的麻煩,所以我待在離牠很遠、無論如何都不會碰到牠的地方舔舐樹汁。後來日本出尾蟲那個小傢伙也來了,最後則是台灣大虎頭蜂老大。事件發生時,在酒場的,就只有這四隻蟲而已。
由於我會把頭部鑽進樹皮之間好舔舐樹汁,所以進食的時候常搞不清楚周圍的狀況。不過在大紫蛺蝶好像突然飛起來時,我隱約察覺到牠的拍翅聲。當時一個可怕的想法鑽進腦袋,我以為可能是螳螂之類的敵人來襲,所以就把臉抬起來觀望四周。
當我把頭抬起來時,大紫蛺蝶已經飛走了,虎頭蜂老大則很專心盯著牠飛去的方向看。我因為頭部和胸部間的距離很短,沒辦法把頭往後轉過去,所以大紫蛺蝶和毛翅夜蛾阿姐到底有沒有撞在一起,我就沒看見了。」
坎:「什麼嘛!原來你沒有目擊到最重要的場面呀!」
細:「是,對不起。只不過,雖然不知道有沒有關連,但我有看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坎:「什麼跟什麼呀,你就說說看呀?」
細:「當我往天上看時--也就是大紫蛺蝶正好飛走的那一刻--我看見一個像影子般的東西,在樹梢周邊飛來飛去。」
坎:「什麼?影子般的東西?這可是替這個人妖的供述作佐證的重要證詞耶!」
細:「是這樣嗎?總而言之,那個傢伙的飛行方式有點奇怪,看起來好像隨便亂飛,但路線又好像經過計算般。才看牠緩緩作弧狀飛行呢,一下又變成直線運動了。」
坎:「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啊?」
細:「就是不清楚呀。從牠的大小來看,大概像大型鳳蝶或是小型的鳥類吧,但是飛行的樣子又比鳳蝶敏捷,比鳥類輕盈。」
坎:「哼,然後那傢伙又到哪裡去了呢?」
細:「對不起,牠一下子就不見了……」
細角扁金龜就說到這裡;太陽的光線從樹梢間照下來,使得前翅閃耀著青綠色的金屬光澤。
接下來被問話的是日本出尾蟲。這位男性的體長大約10公釐左右,屬於甲蟲目出尾蟲科 的昆蟲,黑色的前翅上有四個柿紅色斑點,也是樹液酒場的常客,會利用自己的小型身體,鑽到樹皮縫隙間,或是其他昆蟲們的下面,以舔舐樹汁。
坎:「小弟,你有沒有看見或注意到什麼跟這事兒有關的呢?」
日本出尾蟲(以下簡稱出):「不要叫我小弟!我雖然長這樣,好歹也是隻成蟲耶,什麼嘛!」
坎:「抱歉抱歉,那麼我再重新聽一次你的證詞吧!」
出:「起初我在細角扁金龜旁邊舔舐樹汁,不久台灣大虎頭蜂老大來,我讓了路,一點一點移動自己的位置,最後就鑽到老大的腹部下面去了,因為那裡是最安全的場所呀。當然,我要是讓老大生氣的話,就會偷雞不著蝕把米。不過我有特別小心,接近牠時非常留意。」
雖然老大身旁有隻美麗的大紫蛺蝶,不過那是雄性的沒錯吧。只是牠講話的語調及用詞非常女性化,讓我覺得很混亂呢。然後那隻大紫蛺蝶就突然飛起來了。雖然我因為位在老大腹部下方,搞不清楚周圍的狀況,卻可以感覺到這隻很像雌性的雄蝶似乎很焦躁,因為牠一秒也靜不下來,不停抖動腳,好像看到什麼不順眼的對象經過。
再一下子,就換老大飛起來了。太陽光突然照到身上,嚇了我好大一跳。因為實在是太亮太眩目,所以我馬上又鑽到樹皮下面去了。」
坎:「那麼,對於那個人妖和夜蛾阿姐的衝撞事件,你也是什麼都沒看見囉?」
出:「嗯,我沒看見喔。」
坎:「真是的,都是些不中用的目擊蟲……喔,不,這不重要。你還有注意到其他事情,或者和平時不一樣的狀況嗎?」
出:「欸,有吧。要說和平常有什麼不一樣,我好像聽到樹洞裡有些吵鬧的騷動聲吧。麻櫟酒場上方不是開了個很大的洞嗎?那個洞相當深,底部一直延伸到酒場附近。酒場的基部是只有幾公分厚的樹皮而已,下面就形成一個空洞。由於我的身體很扁平,平時總把身體緊緊貼在樹幹上舔食樹汁。就在那個時候,樹洞裡面傳來響聲呀。在洞裡發出回響的聲音會經由樹皮傳來,所以我雖然沒有聽得很清楚,卻還是能感覺到樹洞中有發生過什麼騷動喔。
日本出尾蟲把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相關的插曲講完,又鑽到樹皮下面去了。
「雖然唯士霸μ說除了牠以外,還有其他目擊蟲,但實際上卻好像沒有半隻確實目擊到事件發生的蟲呢。」聽完細角扁金龜及日本出尾蟲證詞的偵探這樣說。
「沒有其他證蟲嗎?如果一直像現在這樣沒有足夠資訊,那個人妖及腦袋空空的白癡的主張,就會永遠平行耶。話說回來,我們連夜蛾阿姐的屍體到底去哪裡了都不知道,我都開始有點懷疑這個事件是不是真的了呢。」坎波諾達絲刑警這樣說。
「牠不是說莎莎紀雅okm抵達酒場時,小鍬形蟲叔及栗山天牛哥正好要離開嗎?不曉得那些蟲們會不會知道些什麼?」佩利普拉˙葉古在旁提出意見,想多少幫上一點忙。
「雖然不抱太多期待,不過還是加減找來問問吧。牠們和夜蛾阿姐同樣都是夜行性的,也許可以問出一點跟被害蟲日常生活有關的參考意見呢!」
這三隻蟲來到樹洞入口附近,朝裡面的空洞窺伺。佩利普拉˙葉古當代表,大聲叫喚。「小鍬形蟲叔,栗山天牛哥,你們要是在裡面的話,可以到外面來一下嗎?!」
聲音發出共鳴,在洞裡大聲地回響。不久,小鍬形蟲叔撥開朽木的碎屑現身了。
「什麼跟什麼跟什麼啦,到底這是在幹什麼?」牠邊說邊搓揉著睡眼惺忪的複眼。雖說是小鍬形蟲,體型卻也很強壯,屬於大齒型,體長有將近45公釐。「不要發出太大的聲音,老大今天心情不太好。」
「老大?」
「大鍬形蟲的老大呀,好像說後腳被白蟻給咬了還是什麼的,從一大早就在洞裡踢來打去轉來轉去,非常生氣呢!雖然牠的個性原本很溫和,但是因為塊頭很大,要是生起氣來,可恐怖勒。所以千萬拜託,安靜一點吧。話說回來,你們找我幹嘛啊?」
「啊啊,有點問題想問你。今天在這附近,大紫蛺蝶那個人妖和毛翅夜蛾阿姐之間發生了一些事,然後毛翅夜蛾阿姐好像死掉了。對於這個,你知道些什麼嗎?」
「是天亮以後的事嗎?」
「是呀。由於是大紫蛺蝶和台灣大虎頭蜂的活動時間,所以應該是樹林裡變亮以後的事了。」
「那我沒什麼可以回答的,太陽一露臉,我就回到這裡來了。就這樣喔,拜拜。」小鍬形蟲說完,轉身就想回到洞裡去。
「真是個性很急的大叔呢,先等一下嘛。我們現在知道,你對這個事件的相關情形一無所知,那就問你別的吧。昨晚你有和毛翅夜蛾阿姐在一起嗎?正如我剛才說的,那位阿姐好像突然死掉了。你要是知道任何跟被害蟲有關的事情,隨便什麼都好,能夠講給我們聽聽嗎?」
「那隻毛翅夜蛾阿姐呀。阿姐的名字好像叫L˙純bgn,似乎每天晚上都會到酒場,整夜吸食樹汁喔。夜晚的酒場,除了我們這些鍬形蟲,彪形大漢的獨角仙們,或是具有銳利大顎的天牛們之外,偶爾還會有些蜈蚣出現。雖然這裡是惡棍或以力氣自豪的粗暴漢聚集而成的黑暗世界,L˙純bgn阿姐卻完全不以為意,總是在酒場最顯眼的地方伸展她的吻部。我原本以為她是天不怕地不怕,有次跟她聊天,她笑著跟我說,站在醒目的地方,反而比較不必擔心被外敵襲擊呢,也就是說我們在不知不覺間,都成為她的保鑣啦。阿姐就是腦筋這樣靈光的女性呀。
昨天晚上她也來到酒場,一直喝到天快亮,說好像有點喝太多了之後就回去了呀。我和栗山天牛哥留到最後,目送阿姐離開。我還看到她撐著喝飽樹汁的腹部,往對面的短柄枹櫟那邊飛過去。是嗎?那個阿姐,死掉了呀……雖然很可憐,可是沒有什麼我可以做的事。抱歉,現在請讓我回去休息吧。唉喲喂呀。」小鍬形蟲慢條斯理說完這些話,轉向樹洞。
「大叔,我再問最後一個問題就好。你知不知道和你一起在酒場留到最後、那位栗山天牛老兄的行蹤呢?為了小心起見,我們還是想要聽聽牠的說法。」
「那位老兄清晨時就往外飛走了,可是不知道是往那裡去呢。對不起喔,那麼,不送了。」小鍬形蟲說完這些話,頭也不回,往碎木屑堆的睡鋪裡去。
「如何呀,證詞聽到目前為止,有沒有激發你任何靈感呀,蠢偵探先生?」
「你雖然這麼說,還不是一臉進退兩難,無所適從的樣子。我這邊呢,雖然沒有從證蟲們的話裡得到新訊息,可是在一開始聽了委託蟲唯士霸μ及莎莎紀雅okm的話以後,已經對事件真相作了個有力的假說。就從現在開始進行確認吧。」希羅科巴κ偵探一臉心滿意足的表情。「那你打算怎麼做呢?」
「我再提醒你一下,搜查這種事,不是像你這樣臨時想到隨便問問,否則到最後一定會有破綻啦。確實且持續進行低調的問話,比什麼都重要喔。我從剛才的證詞中發現值得注意的地方,所以要再調查一次這個部分。」坎波諾達絲刑警無情地發言,聽起來有點像不認輸的樣子。
偵探作了提議。「目前還不到能互相論述彼此推理的階段。從現在開始,我們暫時分開,各自進行搜查,傍晚時再到這裡來,把關係蟲們聚集在一起,發表我們的推理吧。到底是哪一方能又快又正確找出真相,這個比賽,就延到傍晚吧。」
「知道了。為了不要到時候擺哭臉給我看,你就好好加油吧。那麼,我衷心期待傍晚的對決喔!」坎波諾達絲刑警說完話,踏著重重的腳步聲,朝樹液酒場走去。
「牠應該是想再重新詢問一遍吧,真是太辛苦了。不過老板,那樣說大話沒關係嗎?你真的有辦法解決這個事件嗎?」刑警的身影消失後,佩利普拉˙葉古突然饒舌了起來。
「噯嘿,交給我吧。不過首先得逮到犯蟲才行,所以佩利普拉,你也一起來幫忙吧。」(待續)
◎ 本文節錄自《昆蟲偵探──熊蜂探長的華麗推理》,不適用網站CC授權,如需轉載請洽野人文化 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