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埃及而言,氣候危機勢不可擋。所有有關這一問題的討論都充滿了犬儒主義和宿命論的觀點。三角洲地區或許已經被推向死亡。
拉斯巴爾是位於尼羅河支流達米耶塔入海口的一個小小的度假勝地。在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埃及小說家納吉布‧馬哈福茲的筆下,這裏是那些富人們為了躲避開羅那令人難捱的酷暑的夏日天堂。今天,這裏矮矮的、粉紅色的燈塔以及大街上不計其數的、低矮廢棄的度假屋讓人們隱約地感覺到這裏像是一座20世紀50年代的迪士尼樂園。
儘管七、八月份的拉斯巴爾依然受到人們的歡迎。但是作為一個海濱勝地,拉斯巴爾的地位已經被那些受到消費者熱捧的新一代度假小鎮所取代,比如沙姆沙伊赫、馬利那以及赫爾格達等。然而,取代旅遊業的是許多新建的工廠,其中包括一些附近居民認為對空氣造成污染的工廠。環境部在最後一分鐘做出決定,排除將達米耶塔地區認定為自然保護區。而恰恰與此同時,一個工廠便來到了這一地區。眾人皆知,這是一個引發眾怒、強姦民意的後門交易。
這次事件中,當地的民眾設法推遲工廠的修建。然而,其他的工廠仍然存在。「早晨在這裏,你除了濃煙,什麼也看不到。」正在河邊釣魚的穆罕默德‧法茲亞告訴我。這條河緊鄰一個由國有Mopco公司運營的工業綜合企業。「替我們給它照張相吧,這樣我們就能證明是誰正在扼殺我們的孩子。我們希望工廠都搬走。」
然而,許多駐開羅的專家都堅持認為,由於像穆罕默德這樣的普通民眾對於情況缺乏瞭解,這使得應對尼羅河三角洲所面臨重大的生態變化變得更加困難。他們聲稱,農民們所受的教育非常有限,因此很難改變他們。但是,這些專家卻錯了:在尼羅河水仍然相對充裕的三角洲南部地區,農民對氣候變化所知甚少。但一些北方的農民卻已經痛苦地意識到隱藏在他們的土地死亡背後的科學道理。
但是,他們沒有時間去聽一個一邊大肆宣揚環保言論,一邊卻迫不及待地將環境,連同當地民眾一同出賣的政府喋喋不休。
在埃及,金錢決定一切。一旦那些有錢有勢的人──比如說建在達米耶塔的工廠,或者是在代蓋赫利耶省很有勢力的拜德拉瓦伊族,其利益一旦受到威脅,可持續發展便被置之腦後。在環境保護這個問題上,胡斯尼‧穆巴拉克總統核心團隊欺壓百姓和利己主義作風,已經使他們在群眾中喪失了道德威信。
雖然科學家、學者、社區組織者們都在共同努力,告訴埃及的民眾氣候變化的危險。但是,讓人感到困惑的是,這些專案的重點究竟是應該落在推廣對付氣候變化的方法上,還是應該落在將氣候變化看作是一種無法避免的現實,從而接受它並鼓勵人們找到適應國家未來生態不確定性的新的方法上。
由於公眾普遍認為導致這場危機的罪魁禍首是西方社會,因此這些努力都舉步維艱。「氣候變化不是我們的責任。」亞歷山大大學的薩拉哈‧索利曼教授說道。他指出,埃及在全球碳排放量中僅僅占到0.5%,還不到美國人均碳排放量的九分之一。「可不幸的是,氣候變化所導致的後果卻是不分國界的。」
越來越多的人口、逐漸減少的土地、不斷匱乏的水源、日益降低的糧食產量,這場危機勢不可擋。這場危機使社會各個階層的人們在談論氣候變化時語氣中,充滿了犬儒主義和宿命論的觀點。有些主管環境問題並且從事高端科研工作的高官甚至不相信氣候變化的真實性。還有一些人則認為,這個問題太大了,人類的介入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聽天由命吧!」一位元三角洲地區重鎮的環境官員告訴我說,「如果三角洲消失了,我們還會找到新的居住地。如果埃及對於瑪利亞和約瑟來說足夠大的話,那麼對於我們所有這些人來說,也夠大了。」
當然,如果海平面的確大幅度升高,「那麼,爭論就結束了,」開羅美國大學的瑞克‧塔特維勒說道,「陸地將會沉入水下,糧食生產就結束了。」
因此,許多人現在將埃及的未來寄希望於遠離三角洲的地區,一片剛剛從沙漠中爭取回來的土地。自從法老時期,人們剛剛開始開墾三角洲地區時起,埃及的政治領導人們,都以是否有能力通過治理尼羅河以灌溉這片土地,來確立他們的統治地位。穆罕默德‧阿里、克羅默勳爵以及賈邁勒‧阿卜杜納賽爾,都曾啟動大型專案來控制和治理這條河流的季節性洪水。如今,穆巴拉克也跟隨著這些前人的腳步。但是,他卻不是為了拯救這條河流,而是建起一套複雜的運河網路和抽水站,將尼羅河水抽出,輸送到東部和西部的沙漠峽谷。因此,那裏的沙漠正逐漸染上了綠意。
你能夠在三角洲的邊緣地帶看到這些新大陸的身影。開羅的亞歷山大沙漠大道的巨型廣告招牌背後是農業綜合企業所擁有的田野,這些田野連綿數英里。而廣告招牌上的豪華別墅和休閒住所是埃及上層中產階級夢想的世外桃源。
這些看板背後的新大陸是另外一種避難所。這回它成為了整個國家的避難所。這些新大陸需要消耗大量的水資源,因此他們的存在只會加速三角洲的滅亡。三角洲曾經是埃及頸上熠熠發光的珠寶,也是其生存的基礎。然而,今天,這一地區或許已經被推向了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