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獸的失蹤 (一) | 環境資訊中心
賈福相

野獸的失蹤 (一)

2002年06月02日
作者:賈福相

四十多年前,我生活在山東的一個小村落裏,那時每到夏天,我喜歡聽蟬鳴。我們村子裏至少有四種蟬:大節流(黑蟬)、小節流(灰蟬)、藍知了(藍蟬)和綠知了(綠蟬)。牠們生活在各種樹上(白楊、綠楊、家槐、洋槐、柳樹、榆樹、梧桐、香樁、十幾種果樹和冬青樹)。四十年後再回到故鄉,村子裏幾乎所有的樹都是人工栽種的白楊,蟬鳴完全聽不到了。

在華盛頓和倫敦的博物館我也找不到那種綠知了,像是兒時的夢,一去無蹤;夢的幻滅是個人的悲哀,綠知了的絕跡卻顫抖著萬古憂愁。

將來的孩子們,再也不懂聽蟬的樂趣了。

我有一個朋友麥克,在夏威夷大學教書。他是一個海洋生物學家,近年來,卻致力研究一種樹居蝸牛。這種有彩色殼子的蝸牛,只有夏威夷才有,過去相當普遍,近年來卻只有在高山的樹上才能找到。去年,妻子與我去夏威夷拜訪麥克,他帶著我們一塊爬到山頂,找尋這種蝸牛。一個小時乘吉普車,一個小時步行,背了乾糧和水,行走在不常通行的深草荒徑上,山風習習,周圍的花草樹木、鳥語蟲鳴都與平地不同,就像拓荒者,有一種原始性的歡愉。當我們找到第一隻蝸牛的時候,真的如獲至寶。我把牠放在手掌上看了半天。麥克告訴我這片山林中的三種蝸牛已瀕於絕種,過去三年,他與世界野生動物保護機構連絡的結果,這三種樹居蝸牛被列入世界「禁捕」的名單。他講這些話的時候有一點點「完成使命」的驕傲,但也有著對「前途不樂觀」的哀愁。蝸牛的命運有救嗎?我們相對默默,彼此都知道自己心中想的是什麼。

最近有機會去南加州聖地亞哥開會。行前朋友們介紹我去巡遊一下世界有名的聖城動物園(Zoo),我不置可否地應付了一聲,因為我對動物園有偏見:第一、我不喜歡看在柵籠中的獸類;第二、我在大學動物系讀書時,去看一位女友的父親,他是一個事業發達的商人,當他知道我主修動物系時,就問我:「你是不是要作動物園的技工?」當時我莫名其妙地氣惱了一番,有種被污辱的感覺,至今還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