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編按:《科學少年》是遠流出版社專為國中小學生設計的科學讀物,以淺顯易懂的方式啟發少年探索科學的興趣。其中「做環境的朋友」單元,從科學角度看待環境問題,一步一步推敲出問題背後的原因和解決方案。2015年11月起,環境資訊中心將每月刊出一篇「做環境的朋友」文章,與讀者一起關心環境長知識。
台灣的梅花鹿已經在野外滅絕了。圖片來源:科學少年。
在動物園或是鹿園常見的可愛梅花鹿,竟然已經在台灣的野外滅絕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你住在有鹿的地方嗎?我想你的回答應該是「哪裡有鹿啊?」,我說的不是能夠實際看到鹿的地方,而是地名裡有鹿的地方。
獨留鹿名,不見鹿
從台灣地區地名查詢系統(http://placesearch.moi.gov.tw/)當中,你可以輸入「鹿」去查詢台灣的地名,在系統裡有一百多個地名裡頭都有「鹿」這個字,你可以再看看裡頭的詳細資料來了解這些地名有鹿的原因。
有些是因為地形,例如:鹿耳門溪是因為溪附近的陸地形狀像鹿耳而得名;有些則是由原住民的語言轉音而成,例如:臺東海端鄉的霧鹿,可能是由一種名為vulvul的草而得名,或是因為當地泉水冒出的聲音,布農族用水聲命名為pul-pul,後來轉音為霧鹿。除了上述的地名緣由之外,有更多的地名都是因為有鹿在此活動而得名,像是苗栗南庄的鹿場、嘉義的鹿草、還有許多縣市都有的地名鹿仔寮、鹿仔坑。
從這些地名的分布,我們可以想像台灣當初應該有很多鹿吧?但到底有多少鹿呢?那些我們來不及參與的過去,雖然沒有生態學家為梅花鹿進行族群調查,但是我們可以從台灣對外貿易的歷史中看到梅花鹿族群的興衰。台灣從荷治時期到鄭氏時期的出口物資都有鹿皮,可是到清領時期之後,就轉為稻米和蔗糖了,鹿皮不再是貿易商品了,它們怎麼了?是鹿的族群減少了嗎?還是當時對鹿皮的需求轉變呢?
在中央研究院院士曹永和所著的《近世台灣鹿皮貿易考》中,可以看見台灣鹿皮的貿易轉變。在《東西洋考》這本書裡記載了萬曆17年(西元1589年)就已經有「鹿皮每百張稅銀八分」的紀錄,顯然台灣輸出鹿皮的歷史,可以追溯到荷治時期之前,那時的鹿皮輸往大陸後,會再以原皮型式或加工輸送到日本製作商品。
日本對鹿皮的需求,從16世紀後半就愈來愈多了,當時日本處於戰國時代,需要皮革做多樣化的軍需品,像是甲冑、弓具、鞍具等,但是日本國內的鹿皮卻因為開墾而愈來愈少了,於是必須從海外取得鹿皮,台灣島上的鹿皮就從這時候開始大量輸入日本。
日本到了德川時代,環境變得安定,政局穩定多了,於是軍需品減少,國內的偏好改為喜好鹿皮製成的織品,像襪子、錢包、皮革製成的鞋子等。在17世紀的時候,每年由荷蘭船輸入日本的鹿皮就超過10萬張,而台灣和暹邏占了大部分。
台灣產的鹿皮在荷蘭治臺末年及明鄭時期大約是年產3萬張,然而到了滿清時期,年產量就剩下約9000張了,在雍正年間,鹿皮甚至少到再也沒有辦法變成輸出產品了。在過去這一百多年的時間中,從台灣輸出的鹿皮高達上百萬張,也就是從荷治時期到雍正時期這段時間,台灣有上百萬的梅花鹿被大量捕捉殺害變成貿易商品,這樣的貿易規模到了雍正之後,居然就消失了,這顯然跟台灣島上的梅花鹿數量有很大的關係。
除了過去的大規模捕捉之外,棲地的破壞也是其中一個原因,當時人口移入台灣之後,需要土地來耕種糧食作物,因此開墾了許多平地,破壞了原有鹿群的棲息地。
旅鴿的悲歌
這種生物滅絕的故事古今中外皆有,19世紀初期北美大陸有一種叫做旅鴿的鳥類,據估計,過去的數量曾經多達50億隻,每到遷徙的季節,牠們成群飛過天空,據說數量多到可以遮蔽陽光。你現在到美國想看到野生的旅鴿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甚至你根本也看不到活生生的旅鴿了,因為數量這麼龐大的旅鴿,最後一隻在1914年9月1日死於辛辛那提動物園。
50億隻的旅鴿是怎麼在幾百年間消失的呢?一切都是因為人類。當歐洲人開始移民到北美洲之後,他們看見漫天蔽日的旅鴿,心裡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想殺了牠們。因為旅鴿會破壞他們的農作物,所以農民就拿槍轟鳥,鳥打下來了還可以吃,後來人們開始用鳥網和霰彈槍捕殺,抓下來的旅鴿成了便宜的食物。
連續幾十年的時間,大家肆無忌憚的大規模獵捕,有時候一個州在一個季節就可以捕到750萬隻旅鴿,甚至也有人找到了旅鴿的孵化地,在5個月裡每天獵取了5萬隻,而且連幼鴿都屠殺殆盡。
終於,野外的最後一隻旅鴿在1900年死亡了,只剩下動物園還養著旅鴿。1914年,那隻殘存的旅鴿──瑪莎(Martha)的頭低下斷氣之後,過去數量高達50億隻的旅鴿,便完全在地球上消失了。
故事很熟悉吧!台灣的梅花鹿正是類似的故事。1980年馬卡拉博士(Dr. Dale R. McCullough)在台灣進行的調查報告中指出,野生台灣梅花鹿可能已於1969年在野外絕跡了,也就是說我們用300年的時間讓一種生物野外滅絕了,荷蘭人、日本人、漢人、平埔族……等,大家都是兇手。
黑鮪魚的呼救
其實,台灣還有個物種正處於滅絕進行式,那就是黑鮪魚。
從1993年到2011年間的「漁業署漁業統計年報漁獲量趨勢圖」來看,台灣的黑鮪魚總捕獲量在1999年達到最高,之後逐年下降。捕獲量最高的東港地區在1999那年捕獲了1萬1311尾,到了2010年已經不到1000尾,2013年則僅有655尾。
黑鮪魚捕獲量的減少,有很多可能原因,漁業署提出的原因包括作業漁場變小了,因為各國嚴格禁止漁船未經許可侵入自己的經濟水域。另外還有油價高漲、作業漁船減少等。但除了這些原因之外,我們是不是也能發現野生黑鮪魚的數量的確減少了呢?如果捕撈情況繼續下去,10年後是否還有黑鮪魚?
以上幾個野生動物的滅絕消失,大量獵捕的確是主因之一,然而不可忽略的是,棲地破壞也是其中一個原因。石虎的遭遇,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石虎的破碎家園
石虎外觀看來像貓,而名字有個虎,但實際上牠不是貓也不是虎,在分類上牠屬於豹貓屬。除了可能已經滅絕的雲豹外,石虎是台灣僅存的原生貓科動物。
石虎棲息在淺山地區,這裡常是農耕的區域,所以石虎的存活常受到人類一舉一動的影響。由於石虎會偷襲農家飼養的放山雞,因此有些農民會使用捕獸夾進行捕捉或是放置毒餌,這些都讓石虎面臨很大的獵捕壓力。然而石虎數量的更大威脅,是來自棲息地的破壞。
根據科學家利用無線電追蹤的研究成果,雄性石虎的活動範圍可達5~6平方公里,雌性的活動範圍也有約2平方公里,每隻個體的活動範圍會彼此重疊,但密集活動的核心區則不會重疊,顯示牠們有領域行為。
輪下的亡魂
單獨一隻石虎既要大範圍棲地,又要獨占領域,如果剛好這塊棲地被開了一條路,那會發生什麼事情呢?對我們來說,切開來沒什麼關係,反正過馬路不過是幾秒的事情,但對石虎來說意義大不同。在針對石虎的追蹤研究中發現,石虎的活動範圍不會跨越流量稍多的公路(意思就是石虎不喜歡過馬路),道路會切割了石虎的棲息地。本來一隻石虎住在一塊有6平方公里的區域,被道路切成兩塊3平方公里的區域,對石虎來說,擁有的棲地就是從6平方公里變成3平方公里。僅存的3平方公里,所能提供的生產者有限,初級消費者的數量也不如6平方公里那麼多,而處於食物鏈最高層的石虎,食物來源受限,數量當然就下降了。而為了取得更多食物,石虎是有可能跨越道路的,但最近卻常發現因為道路車流量多,石虎閃避不及成了輪下亡魂。
少了一隻石虎,並不單純就是少了一隻像貓的生物。石虎是淺山生態系中的高級消費者,牠所扮演的角色就像在2014年4‧5月號〈如何聰明吃魚?〉當中所提到的灰狼一樣,數量上的變動會大幅牽動整個食物網的結構。
當我們為了滿足自己的需求而逢山開路、遇水架橋,表面上增加了自己的便利性,但實質上造成了棲地破碎化的問題,讓一整塊大面積的棲地變成好幾塊小面積的棲地,這其實這也正是目前台灣野生動物遇到的最大危機,人類一直來搶地盤,就算不搶也來切個幾刀。
搶救棲地大作戰
就如同切成碎片的紙張,可以用膠水再黏合做些彌補,破碎的棲地也能用後天補償的方式,將數個異質性的棲地彼此連結,達成物種多樣性保育的功能。目前林務局規劃的「中央山脈保育廊道」就是這樣的計畫,結合自然保留區、國家公園及動物重要棲息環境,建立中央山脈生態保護區系統。
這樣形成的保育廊道南北長達300公里,面積約63萬公頃,約占全島面積的17.5%。建立生態廊道能夠把這些支離破碎的保護區連接起來,讓各區的動物可以透過生態廊道互相來往,並做基因交流,以避免近親繁殖而喪失基因多樣性。
建立生態廊道是政府機關處理棲地破碎化的方式,而我們可以做些什麼呢?最簡單的方式,就是避免路殺。當你和家人開車到野外玩的時候,請提醒家人放慢車速,注意有沒有動物正在過馬路,特別是在夜間開車的時候。因為許多野生動物過馬路時,常因為突如其來的強光而在路上嚇呆,你的貼心動作,就可以保全牠們的生命,減少物種多樣性的消失。
※ 本文出自 2014年8.9月號〈「鹿」死誰手? 〉,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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