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嶼忘了海洋 但Cicada記得 | 環境資訊中心
大地之音

島嶼忘了海洋 但Cicada記得

2016年05月29日
作者:黃詩茹(非常木蘭專欄作者)

2010年發行首張EP《浮游在海上的島嶼/潛沉於水下的人們》,Cicada將詩意流動的音樂傳入我們的耳裡。手工製成的絕版EP,淡藍色的封面,印上一隻蟬,樂團取名為Cicada,是因為人們察覺到蟬的出現,往往是聽到牠們的聲音,而不是看見其形體。

五人室內樂的編制,鋼琴、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加上一把木吉他。以江致潔為創作核心,五年間陸續發行了《散落的時光》、《一起走吧》、《邊境消逝》、《仰望海平面》,年初剛推出《Farewell》,精選過去專輯的曲目,重新編曲錄音,雖名為告別,卻滿溢著樂團成軍七年,繼續前行的心意。

Cicada為台灣海岸寫歌。圖片來源:Cicada/非常木蘭。

西海岸濕地尋根

2013年的《邊境消逝》是Cicada第一張為台灣土地譜寫的專輯,也是致潔從2011年起醞釀已久的想法。創作的起點,與近年台灣幾起重大的土地爭議事件有關。從國光石化、大埔事件、野草莓運動,這些事就這麼直面而來,讓她不得不思考,環境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當時,我身邊有許多關心這些事,甚至直接投身運動的朋友,但如果要談論土地,我覺得要觀察很久,才能找到說話的立場。我也在想,如果透過音樂,去影響一些本來沒有在思考這些事的人,會不會也是有力的策略?」於是致潔踏上了一段尋訪土地的旅程,Cicada也透過音樂展開他們的土地論述。

或許是難忘紅樹林相伴的求學時光,致潔對溼地一直有特殊的情感。她開始走訪西海岸的溼地,「不一定有特定的目標,就是想去看看這些濕地。」彰化芳苑、雲林口湖鄉的成龍溼地、麥寮、嘉義布袋,沿著海岸線一路南下,走在海與土地的交界,濕地見證了台灣產業變遷的過程。「西海岸的色調就是灰灰的,你甚至會看到電線杆從水中冒出來,雖然天氣很好,也有陽光灑下,卻很難感受到單純的快樂。」時間停滯,地景蒼涼,致潔彷彿看見一個飽受風霜的老婦。

「我習慣先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找到意義,才能面對創作。」不喜歡模糊曖昧的態度,也不刻意附合,致潔選擇走進現場,直接面對心中的疑惑。

成龍溼地因為地層下陷海水入侵,居民選擇離開將土地讓給濕地。圖片來源:Cicada/非常木蘭。

看過西海岸的人與風景,心裡的問題釐清了嗎?她思考了一會兒說,「西海岸最困難的地方,在於沒有辦法說清楚誰對誰錯。這麼大片的地層下陷,似乎也不能只怪抽取的那一方,因為同時也要思考是誰剝奪了水資源?」支持或反對,選擇發聲或沉默,都不是單純的是非題。

於是致潔決定抽離人的對立,把自己想像成遭遇這一切的土地本身,體諒土地的感受,踩著西海岸的風沙,抬頭見群鳥掠過,天地倒影,化作清澈的音符,緩緩流瀉,或許土地無言,但它也有溫柔和悲傷;邊境消逝前,仍留下了一朵名為希望的仙人掌花。

Cicada《邊境消逝》專輯。圖片來源:Cicada。

潛入太平洋創作

做完《邊境消逝》後,致潔想繼續做一張和海有關的專輯。從西向東的路線,好像是理所當然,其實直到2015年發行《仰望海平面》的兩年間,她一直在尋找創作的靈感。茫然的時候,剛好看見荒野保護協會招募第一屆海洋志工,於是致潔參加了培訓課程,和一群愛海的人相聚,也讓她興起學習潛水的念頭。之後一趟蘭嶼的潛水行,致潔徹底被海洋「煞到」,還把團員全都拉去,陶醉在海洋的律動,Cicada的音樂質地也產生微妙的變化。

Cicada潛入太平洋尋找創作靈感。圖片來源:Cicada/非常木蘭。

潛入海中,悠悠地下沉,抬頭仰望穿透海平面的陽光,一個時空,兩個世界,在海中靜下心神,用全身心去感知,緩緩地吐出一顆顆晶瑩氣泡,最後譜出一首首樂曲,《仰望海平面》就像來自海洋的結晶。

「在陸地上,我們常常自我意識過剩,覺得可以掌握一切,但進到海中,你只能掌握自己的呼吸,人會變得很專注。而且在海裡是藏不住情緒的,只能對自己誠實,心煩意亂、呼吸急促,就會搖搖晃晃。你要很懂海,海有它的規則。」

置身海洋是藏不住情緒的,只能對自己誠實圖片來源:Cicada/非常木蘭。

海洋有海洋的規則。圖片來源:Cicada/非常木蘭。

蟬潛入了太平洋,從阿朗壹古道、綠島、蘭嶼,到花蓮的石梯坪,東海岸的輪廓藉Cicada的音符一一描繪出來。如果說西海岸是位老婦,東海岸或許是風韻猶存的少婦,看似還有許多資源可以開發,但也面臨嚴厲的時間考驗。「看到阿朗壹古道的原始石塊,會很感嘆,其實人們也不是沒有想到保護海岸,只是最常選擇的卻都是水泥化的方式,若因此對環境造成衝擊,往往是很難回復的。」

海洋,平時似乎有些遙遠,但其實我們都是太平洋上,一個叫做台灣的小島的島民,海洋乘載著土地的歷史和人類的故事,而Cicada用最溫柔的方式,試圖喚醒人與海洋的記憶。

Cicada《仰望海平面》專輯封面。圖片來源:Cicada。

音符描繪島嶼輪廓

Cicada剛結束中國、香港和日本的演出,也帶來剛發行的《Farewell》。「回首第一張作品,其實已經隱約鋪陳了想要做土地議題的念頭,但當時可能比較多的是直接和悲憤的情緒,也還沒有辦法冷靜的消化,只能處理比較小的形式。」經過歲月的淘煉,後面幾張專輯逐步地實現了當年心中的藍圖,面對嚴肅的議題,也能以比較從容成熟的態度去面對。

帶著為台灣海岸而寫的音樂到日本巡演。攝影:Ryo Mitamura圖片來源:Cicada/非常木蘭。

細數樂團一路走來的足跡,致潔笑著說:「還好當時有堅持下來!而且我現在比較能寫快樂的句子。」

江致潔。圖片來源:Cicada。

期望透過音樂,去影響一些本來沒有在思考這些事的人。江致潔與Cicada樂團乘著音符,踏上了一段尋訪土地的旅程。

《Farewell》延續Cicada溫和的力道,以告別之名,站上新的起點,反思而重生。「雖然現在技巧更進步,但我們還是想保留當時創作的感覺,用那些旋律和情緒定義以前的時光。」

今年除了發行專輯,Cicada也有一些令人期待的創作計劃,致潔透露下一張專輯想做動物,所以開始參加鯨豚協會的志工培訓課程。透過Cicada的音樂,我們彷彿經歷了一趟海岸行旅,聽見土地的低吟,聽見海洋的呼吸,在心中描繪出台灣的輪廓。

在Cicada的音樂,聽見台灣的土地和海洋。圖片來源:Cicada/非常木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