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災人禍凸顯文化遺產韌性 專家籲學習古老建築智慧抗災 | 環境資訊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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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災人禍凸顯文化遺產韌性 專家籲學習古老建築智慧抗災

2016年07月18日
本報2016年7月18日台北訊,林倩如報導

甫於昨(17日)結束的第40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世界遺產大會,舉辦於15日突發軍事政變的土耳其伊斯坦堡,並因此中斷16日會議行程,凸顯文化資產面臨包括政治局勢、自然災害等複合式危機之當代脆弱處境。

13日,印度「國際文化紀念物與歷史場所委員會」(ICOMOS)兼「文化遺產防災國際科學委員會」(ICORP)主席羅希特.吉葛亞蘇(Rohit Jigyasu)博士來台演講,題目為「致力減少世界遺產災害風險與建立防災能力」。台灣今年也才發生206美濃大地震,造成不少文化資產損傷,值得借鏡學習預防性保護及風險管理策略。

印度「國際文化紀念物與歷史場所委員會」(ICOMOS)兼「文化遺產防災國際科學委員會」(ICORP)主席羅希特.吉葛亞蘇(Rohit Jigyasu)博士。攝影:林倩如。

印度「國際文化紀念物與歷史場所委員會」(ICOMOS)兼「文化遺產防災國際科學委員會」(ICORP)主席羅希特.吉葛亞蘇(Rohit Jigyasu)博士。攝影:林倩如。

亞太地區世遺  暴露地理災害風險最高

吉葛亞蘇畢業於德里大學建築維護學系,赴挪威科技大學深造,博士論文題目是《減少風險漏洞─透過印度與尼泊爾當代的知識協助地震頻繁的城鎮》,其最卓越貢獻在擔任UNESCO《世界遺產管理災害風險》工作手冊共同撰稿人,且擔任多個國家防災機構之顧問。譬如於由日本京都立命館大學「城市文化遺產減災研究所」(R-DMUCH)發起、與UNESCO、ICOMOS、ICORP合作設立「古蹟防災研究學術平台」chair program擔任主持人。

針對世界遺產面臨現況,吉葛亞蘇分成五個部分闡述。他首先回顧世界近年來因自然、人為因素所引起的災害,釀成世界遺產莫大折損,發生頻率越來越密集,遺址承受風險越來越高且複雜。以去年4月、5月的尼泊爾地震為例,不只古蹟、建物嚴重損毀,從印度到西藏重要的貿易通道,也因此遭破壞,如宗教聖地之一的桑庫(Sankhu)原正申請登錄世界遺產,震災後,直接、間接損失很難完全測量出來。

而近十年來,受極端氣候影響,更加劇天災對文化資產的破壞力道,包括2006年印尼爪哇地震、2007年孟加拉熱帶風暴、2008年羅馬洪水╱東歐森林大火、2010年巴基斯坦洪災╱西歐暴風雨、2012年緬甸地震、2013年印度風災╱菲律賓海燕颱風、2014年巴爾幹半島水災等;1998~2007年,所有天然災害事件裡,76%來自水文、氣象或氣候相關性質。

他表示,就2015資料顯示,全球1,031個世遺場址,46%暴露在四個地理災害(海嘯、地震、土石流、火山爆發)中,尤以亞太地區域比例最高,歐洲北美次之,事前防災、事後減災仍有許多未竟事宜,然經費有限、救災協調不足,始終為挑戰所在。

他指出,如今災害都不只單一因素,因水土保持不佳、強降雨再引發土石流、洪患,災害啟動另一個連鎖反應,比如2012年美國珊迪颶風過後,舊市區木造房屋失火;或2010年災後整修伊斯坦堡古蹟卻施工不當。除了洪水頻率大幅增高,乾旱亦容易導致森林大火,海平面上升、冰川融化等等各式天災,不時逼迫生命跟文化資產深陷浩劫。

尼泊爾震災震壞不少古蹟民宅。攝影:Tom van Cakenberghe;圖片來源:CAFODCC BY-NC-ND 2.0

都市化改變生態系統傳統知識消亡  文化資產變脆弱

其次,吉葛亞蘇認為,需進一步釐清災害背後真正成因的重要性,他以2011年泰國水災為例,除了檢視考古遺址受害程度,也須了解是過去的水道設計在都市化過程中被人工填埋,排水不良而致水淹氾濫。他表示,以前鄉村環境重視生態系統,但都市化越快速,越伴隨災害風險提升。所以,不光是當下發揮技術救災,更需了解促進永續發展的議題,不然仍無法徹底防災。

許多世遺所處位置變成人口集中且出入狹窄不易的城市區,提高了遺址應災的脆弱性,舉凡日本、尼泊爾案例特別明顯。往昔土地被視為共享資源、非屬買賣標的,都市化人口外流移居,城鄉界線變化,擾亂原有緊密的共生關係,失去對自然資源控制的同時,外來制度侵蝕了既存傳統的管理體系。

另一方面,傳統知識、技藝、文化習俗等的流失也造成脆弱性,他憂心道,缺乏資源維修養護監控的文化遺產,難以建立老式建築的評估方式,加上傳統建材、結構不適應氣候變遷,在在增添文化資產應對災害風險的脆弱性。

工匠技藝、傳統知識極為重要,文化內涵的展現影響重建效果。攝影:林倩如。

工匠技藝、傳統知識極為重要,文化內涵的展現影響重建效果。攝影:林倩如。

災後重建更美好  世界遺產不是只能被動受害  

第三部分即思維的轉化關鍵,世界遺產難道只能被動作為受害者嗎?研究重點在文化資產於災後重建正面意義的吉葛亞蘇強調,應該翻轉習慣的認知,文化資產可扮演建設社區抗災韌性、協助在地文化重建等積極角色。融入文化遺產的傳統知識系統隨著時間演變,透過連續錯誤和嘗試,相當有助於防災減災方案操作,進而達成永續經營。知識藉由習俗、生活方式來活化保持動力,可使社區具備調節適應災害之韌性(resilience)。

如印度、海地的傳統建築,經歷地震表現甚佳,又如日本神社位於高處,是海嘯來襲時的避難所。在單棟建物之外,公共空間設計也驗證其庇蔭功效,例如開放廣場、傳統水井,傳統智慧的結晶足以拯救人命、提供維生需求。

因應防災,未必得要新建鋼筋水泥設備,若能以舊知識結合新材質方為上策。他再以印度古吉拉特邦(Gujarat)地震災後重建為例,政府雖提供新房屋,但缺乏文化敏感度,即便免費,人們也不願意住進去。重建不只是完備硬體居住空間就好,更要帶進文化內涵。後來政府改建結構,運用裝飾才產生識別度,吉葛亞蘇再次重申工匠技藝參與之必要。

此外,尼泊爾強震後,居民不顧己身受災狀況,因為對文化價值的認同,主動投入搶救構件行列;東日本大地震後遺址的文化活動、宗教網絡,亦具備平撫創傷效果;2011年阿拉伯之春蔓延,為防止混亂中文物被打劫,開羅居民社區總動員,牽起手圍成人牆保護國立博物館。

當災難來臨時,應該優先救人命還是處理古蹟?他承認兩者不免拉扯,而災後文資如何兼顧安全,再現文化價值,連結全新歷史和過去,則左右著重建的成敗。他再補充,遺址往往牽涉當地經濟發展,跟居民生計息息相關,亟需整合產業復振,重建較可能獲得成功。

尼泊爾強震後,民眾不顧自身物產損失,紛紛投入協助搶救文化遺址構件。攝影:林倩如。

尼泊爾強震後,民眾不顧自身物產損失,紛紛投入協助搶救文化遺址構件。攝影:林倩如。

文化遺產主流化  整合力量最大化

第四、五點為策略辦法,前者介紹降低遺址災害脆弱度的環節,須整合不同領域:災前(風險評估、防災)、災時(應災)、災後(損害評估、復原等),不管處在哪個任務階段,都要不斷進行監控、溝通,思考韌性、永續等議題,不能限縮於文化,若不含括其他安全、住宅、經濟、衛生、教育、基礎設施、生態環境等多層次面向,就無法生成力量,力量越大才能管控風險,文化是串連不同領域的媒介,通往遺址主流化之推廣。

他表示,2010年UNESCO調查分析60個世遺,竟然只有六個有遵守世界遺產委員會的防災要求,高達67%無法實施風險管理,一棒敲響即刻救援之警鐘。文資的脆弱性日益升高,卻少有計畫確實因應,加上利害關係者與公眾的低度自覺、資源不足,全球倡議搭配地方實踐迫在眉睫,國際組織UNESCO、ICOMOS、ICORP、ICCROM(國際文化財產保護與修復研究中心)、UNISDR(聯合國降低災害風險辦事處)已推動多個方案、研擬多部指導手冊,2006年「古蹟防災研究學術平台」(UNESCO Chair program on cultural heritage and Risk Management)培訓計畫、2010年出版《世界遺產管理災害風險》均為開拓性里程碑施為,令人欣慰的是,去年通過《2015~2030仙台減災綱領》,承接《兵庫減災綱領》,列舉今後15年全球具體七大減災目標與四大優先推動事項,終於明文規定文化跟風險管理之間的指導方針。

會上,文化部文資局綜合規劃組組長許有仁表示,921後大家開始注意古蹟防災課題,包括消防署2009年訂定《古蹟及歷史建築消防救災處理原則》、文化部2010年訂立《古蹟防災指針》,《文資法》2005年較大幅度修法納入緊急應變等相關規範,坦言迄今法令和執行面的落差不小。台南雖位居古蹟之冠,但歷經206震災,中央乃至地方仍欠缺搶救文資SOP作業守則,當加緊腳步完成方法制定,古蹟修復再利用亦須延伸重建精神。

中國科技大學建築系副教授兼文化資產保存中心主任閻亞寧說明,十年前台灣談防災,文化性尚遠遠排不上,今天多少有些進步;不過,文化資產的減災應災、作為防災重建整合平台等發展進程,路途還十分漫長。

災前、災時、災後三個環節降低遺址災害脆弱度之循環系統。。攝影:林倩如。

災前、災時、災後三個環節降低遺址災害脆弱度之循環系統。。攝影:林倩如。

中國科技大學文化資產研究中心組任閻亞寧副教授發言。攝影:林倩如。

中國科技大學建築系副教授兼文化資產保存中心主任閻亞寧發言。攝影:林倩如。

作者

林倩如

唸的是跨領域藝術和社會發展,而仰望著山野、也想奔向大海,書寫、行動、環境、多元差異文化,追求自由的移動,深邃回應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