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士‧賀蘭登過去是個30多年經驗的捕蟹老手，如今他搖身成為「奧塔瑪哈河川清道夫」的董事長兼全職總幹事，帶領這個由他一手創辦的環保團體，清理喬治亞州最大的奧塔瑪哈河（Altamaha）流域。
雖然門牙殘缺，雖然只有國中畢業，但憑著滿腹熱情衝勁，這位看似其貌不揚的賀蘭登，在美國最南端掀起環保運動新風潮。帶領這項運動的，不是在氣氛講究的咖啡廳裡看得到的知識份子，而是那些為了深入荒野，穿梭在大型量販店採購所需裝備的工人階級。但別以為他們是Sierra Club會員(譯註：Sierra Club是美國最早的一個環保團體，成員多為中產階級)，只是因懷抱著一份飲水思源之心，如同上一輩對腳下這片土地的愛。他們不願坐視自己依存的自然資源，一再受到財閥的踐踏，而政府卻從來都視若無睹。
無污染的河口是青蟹賴以生存的地方，清澈的河水流入大海的鹽水，為牠們調配鹹淡適中的環境。根據賀蘭登多年來的經驗，蟹獲量已從過去的一天1,500磅銳減到一天160磅，原因無非是受到奧塔瑪哈生態環境持續惡化的影響。
1996年，賀蘭登和其他幾位憤怒的捕蟹人決定付諸實際行動──成立環保團體，這對南喬治亞州的小鎮達連（Darien）當地來說，稱得上是捕蟹業界前所未有的驚人之舉。
「捕蟹人總算了解到我們需要乾淨、清新的水。」賀蘭登說：「我們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讓他們開始體認到環境的重要。」
大江東去自然關懷協會稱奧塔瑪哈河域為「最後的聖域」。該協會的奧塔瑪哈生態保護工作的指揮中心就在達連鎮，與河川清道夫及「永續發展海岸中心」的辦公室都在同一條街上。多虧這些團體大力保護並整治奧塔瑪哈河，令達連鎮擁有全喬治亞州最多的專職環保人士。
奧塔瑪哈河仍保留著相當原始的風貌。直到幾年前，河上還是一片水上人家的景象， 窮人們以腐朽的層板搭建的船屋為家，在無抽水馬桶的環境下渡過整個夏天。
河水平靜地、遼闊地、不受水壩阻擋地，一路從喬治亞山麓流向138英哩外的沿海鹹水濕地，沿路蘊育100多種珍貴動植物，蜿蜒在洪水泛濫平原及從未經開發過的柏樹林間。奧塔瑪哈河入海口處的貝爾島上，據說有著樹齡超過一千年的柏木。
奧塔瑪哈河在賀蘭登的心中潺潺地流，就好比血液在你我的體內簌簌地走。誰要是破壞河川，就傷了他的心。
「我們小時候也不懂這些，都把垃圾往河裡倒，每個人都做過。」賀蘭登說：「但現在我們懂得它的重要性，再不珍惜恐怕就沒有了。」
然而仍然有太多的人在污染賀蘭登的河。超過100多個州政府許可證准許民眾將廢水和其他污染物排放到奧塔瑪哈河中；太多的支流暗地被人據為己有，供人造林和農田灌溉之用；民營的水電公司抽取乾淨的河水以供未來開發；河水中的含菌量在過去20年間增加到了兩倍；每年夏季都傳出魚類暴斃的消息，如今因污染滋生的寄生蟲更令青蟹的血液變得混濁。
「情況簡直糟透了，今年（的捕蟹業）恐怕要破產了。」賀蘭登說：「捕獲量比去年還差，要不是因為市場需求量大，根本就沒有人要做這一行。」
好心沒好報雖然賀蘭登憑著自己的體認，為河川及河川蘊育的螃蟹大聲疾呼，卻未必受到達連鎮居民的支持。一些未成為河川清道夫的捕蟹人說，賀蘭登的所做所為，只是為了沽名釣譽而已。
「胡說八道！」賀蘭登對於這樣的批評很不以為然：「泡在河裡與泥沙奮鬥的的是我，真正在做的也是我。」
現在，賀蘭登的小船不再拖著笨重的捕蟹網，而載著他四處抽樣水質，並取締污染水源的人。上星期他便開車跑了150英哩路，專程將幾隻生病的青蟹送去給生物化學專家做分析，然後在路上，又採集了十幾種水抽樣，準備拿去做廢棄物大腸菌測試。
賀蘭登目前已忙得無法兼顧事業，不過他仍未完全脫離本行，有太太和女兒幫他接管螃蟹批發的生意，並且兩個兒子中有一人從事捕蟹的工作。
賀蘭登也有擁護者。一些社運人士讚揚他是南喬治亞州的自然環境中，最珍貴的天賜之物。對於前來協會辦公室幫忙的生物、化學系學生們來說，賀蘭登是名符其實的英雄，如假包換！
他要是出席參加6月在加州舉辦的國際水源整治聯盟會議（International Water Keeper Alliance conference），沾羅伯特‧甘乃迪一世等貴賓的光，藉由其他水源整治團體代表的襯托，他將更能一舉馳名國內外。水源整治運動在美國北部及中部已有 40年的歷史，成員包括社會大眾、生物學家及律師，共同為改善河川、海灣及其他美國境內的水資源而努力。但賀蘭登沒有參加如此盛會，因為他不願搭飛機。
我問賀蘭登對奧塔瑪哈河是否抱持樂觀態度，他沉吟了半天，終於說：不。 「當你看到人們肆無忌憚地污染河川，卻從來不需負任何責任，就會覺得前途無望。不過我們多盡一份心力，或許還是能為河川伸張一點正義吧！」
◎ 本文作者蓋兒‧克魯格從事環保議題的報導長達五年。她若不是坐在電腦前工作，就是乘著獨木舟或皮筏與水為伍。(本文撰寫於2000/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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