弼篆一到錄音間,就放了一段聲音給我聽,細長高亢的持續音律,讓人以為那是一種鳥叫聲,再仔細聽可能覺得像是水底的一種聲納,帶著一種規律性,很難想像這段聲音是錄自於大安森林公園。
我保證沒有一個人能在現場聽過這樣的聲音,但是這段聲響卻是真真實實每天傍晚就會出現在大安森林公園裡,而且是出自於一種會飛的哺乳生物,過去人類所想像的吸血鬼正是以牠作為創作原型,說穿了一點也不恐怖,其實這種生物本身會發出人耳聽不見的超音波,但是弼篆收錄了這樣的聲音,並透過音頻轉換器讓這些「東亞家蝠」的聲音,轉換成人耳可以聽見的頻率。東亞家蝠原本的聲音高達五萬到八萬Hz之間,遠遠超過人類可以接收的最高頻率--也就是兩萬Hz。
王弼篆是台大森林所的碩士生,他從高中做科展開始就以蝙蝠為題,大學時就單擔任蝙蝠學會的保育志工,雖然年紀輕輕,但是研究蝙蝠卻有十足完整的資歷,他經常跑遍全台灣各地,研究在地的蝙蝠。在大安森林出沒的蝙蝠,也是城市最容易見到的東亞家蝠,顧名思義這種蝙蝠主要是分布在東南亞的低海拔地區,牠們晝伏夜出,日落前後一小時,也是牠們一天的開始,當初我在台大的醉月湖畔第一次認識牠們,適應力很強,人類建築物當中的細縫、紗窗、甚至樹皮的裂縫,都很適合牠們,以台大為例,附近溫州街的老舊建築群就特別受到青睞,別以為你會看到牠們一隻隻倒掛在屋簷下,其實這種城市中的蝙蝠非常善於隱藏,一般我們是不容易看到牠們的蹤影。
東亞家蝠是屬於蝙蝠科的蝙蝠,主要是從喉部製造超音波,然後從嘴部發出一陣陣有間距的聲波,因此是屬於偵查環境的「探測波」,會有一定的時間距離,其他的超音波還包括「覓食波」,如果是偵測到獵物時,那樣的間距就會越來越短,這就是回聲定位,當距離越來越近時,聲音就會越來越急促。不過除了超音波之外,我很好奇難道蝙蝠不會發出人耳可以聽得見的聲音嗎?結果弼篆的回答讓我驚訝,他說其實我們是可以聽見一群蝙蝠在那裡發出嘰嘰喳喳的聲音,但是這樣的聲音究竟是在傳遞什麼樣的訊息呢? 蝙蝠彼此之間如何溝通?弼篆舉一種在中南美洲的吸血蝙蝠為例,他說這種蝙蝠如果之前沒有吸到血,回到洞穴時會用身體去碰觸旁邊的另一隻蝙蝠,此時這隻蝙蝠居然會吐出一些血給這隻蝙蝠喝,這樣「相濡以血」的互助行為,讓人驚訝。牠們彼此的訊息溝通,恐怕不僅仰賴聲音,也可能是某種肢體語言。
比較起飛鼠,蝙蝠更像是「會飛的老鼠」,因為飛鼠只能說牠們是用皮膜來滑行,而蝙蝠是真正會飛的哺乳動物。弼篆會透過超音波偵測器,在大安森林一邊錄音 一邊偵測紀錄寫筆記,然後再把這些聲音拿回實驗室檢視頻譜圖,藉由超音波最高頻率最低頻率,來建立牠的聲紋資料,以作為辨認的依據。牠們的身長只有三到四公分,體重也不過只有三到五公克,算是嬌小玲瓏。但是台灣有一些大型的蝙蝠,體型甚至比吉娃娃這種迷你犬還要大,不過,這種愛吃水果台灣狐蝠主要是生活在龜山島、綠島等區域,面臨著數量銳減的困境。
台灣蝙蝠繁殖季都是從4、5月開始聚集、交配,通常是一胎一隻,有時也會有生雙胞胎,但是通常其中一隻就會被迫放棄。小蝙蝠一出生,媽媽就會把寶寶帶在身上一起飛,感覺是很盡責的好媽媽。蝙蝠在空中捕捉昆蟲的敏捷身手。
弼篆說,過去他曾經在新竹的一個蝙蝠棲地,發現居然有一隻大蝙蝠,單獨照顧六隻小蝙蝠的現象。這種行為是不是一種特例,還是代表了什麼樣獨特的現象,還需要更多的觀察與研究。
分布在大安森林公園中的東亞蝙蝠,牠們出沒的地方跟水源有很大的關係,因為有水就有昆蟲,也就是牠們的食物來源。在大安森林中的分布區域當中,水生池附近就是一個很好的覓食場,另外也可以根據附近樹種的密度、高度、以及是否有草地等條件,來判斷是否是適合蝙蝠。另一方面,在路燈下面也會是昆蟲聚集的重點,因此也可以看見很多人也許會弄不清楚鳥與蝙蝠之間的分別,弼篆提供兩個區分的重點,一個是翅膀的透明度。蝙蝠是翼手目的生物,代表牠們是用手在飛,在光線下皮毛會透光,而鳥是靠羽毛來飛,所以是不透光。另一個判斷重點是,蝙蝠飛行時會急速轉彎,以及緊急下衝,像是戰鬥機。而鳥類飛行比較平順,比較像是一般的民航客機。
目前在大安森林公園內的蝙蝠量,大約是80-130 隻的數量,牠們主要都來這裡覓食,居住地方分成兩個區域,分別是出自於金華國中方向,另一群蝙蝠則是出自大安國宅附近的地區。來大安森林公園只是打打牙祭,還沒有在此落地生根。不過,牠們喜歡住的地方也很奇特,比如在老房子的冷氣機或是窗簾下,帶給許多民眾困擾。弼篆說,現在很多地方也會刻意提供一些蝙蝠屋,讓牠們有更多的棲地可供居住。其實蝙蝠對人類有很多的幫助,因為蝙蝠一個晚上可以吃掉超過自己體重1/2或是1/3的食物,如果是以蚊子的體重來計算,可能可以吃到800到1200隻的蚊子,可說是絕佳的天然捕蚊燈。
所謂「蝠」到福到,蝙蝠在台灣不但不會吸血,還會幫我們吃掉那些會吸血的蚊子,牠們需要更多的認識與珍惜,當夜色降臨時,好好去欣賞這群夜行動物的身影,因為牠們的存在,也代表著我們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