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位偏向「公園化」 恐損及保種、域外復育、串聯保護區功能
正當台北植物園歡度120年慶之際,農委會林業試驗也啟動「國家植物園方舟計畫」,以台北植物園為前導,串連現有的六座植物園,並於保護區外廣設衛星棲地的保種計畫,卻因配合「大南海文化園區計畫」,讓首府城南夜晚亮起來而受阻。「這地方亮起來,對植物是大浩劫。」農委會林試所所長黃裕星表示。
創建於日治時期的台北植物園,一度從今日延平南路216巷、258巷至中華路2段區域,國民政府之後,因機關用地甚窘,不斷將土地割讓出去,包括中正二分局、農委會、歷史博物館,陸續脫離台北植物園,交由其他部會管轄,如今僅存8公傾,隱匿於都市中,提供重要的生態功能。
飄搖中的都市方舟 指引國家植物園方向
政黨輪替之前,文化部長龍應台提出以歷史博物館為主的「大南海文化園區計畫」,比照大故宮計畫,串聯台北城南幾個重要地標,進行整體擴建與規劃,並將台北植物園納入計畫中,要求植物園提供土地,興建典藏或展示室,把現在的欽差行台移撥做為展示和賣場用,讓城南本來很黑暗的區塊,夜間亮起來,認為這對大台北的發展比較均衡。只是,過去以植物園為基底的建築意象,至此也將磨滅無蹤。
「以植物園管理者而言,夜間暗是正常的,夜晚是植物休息、夜行性動物活動的時間。」國外的植物園不乏隨著天色暗下來就打烊的做法。黃裕星說,林試所抱持這個理念,與政府部門折衝斡旋,最後大南海計畫通過了歷史博物館的部分,台北植物園則延緩研商;政府改組之後,現任農委會主委曹啟鴻則認為,國家植物園應串聯台北植物園、恆春、嘉義、蓮華池,福山等形成系統網絡,若能與保護區系統連結效果更好,「國家植物園方舟計畫」初具雛形。
方舟計畫是未雨綢繆,讓野外物種得以在我們構築的方舟上棲身。黃裕星說,每次颱風過後有些物種就在台灣消失,例如清華大學生命科學系教授李家維在北大武山系發現新種蘭花為例,原擬命名為「紅衣指柱蘭」,一場風災打亂了計畫,更因棲地崩壞,導致這個新種,落入一發現就消失的命運。
「台灣森林棲地是很脆弱的,若能提早做好準備,將發現的新種,移一部分到安全的地方異地保育,就不會發生這種憾事。」方舟計畫的精神就在於此,為野外珍稀物種搭建衛星棲地,等棲地恢復穩定,再將植物移回原棲地,重複這樣的步驟,讓物種能在野外生存下來。
除了現有的植物園,還要集結其他夥伴組織及民間的力量,透過幾座不同區域「野外基因保存園」的設立,搶救野外瀕危植物。黃裕星說,中央山脈保育廊道定位所有的森林不予干擾,但森林會老化、劣化,碰到颱風大崩坍,更易導致物種滅絕。若能於保育廊道的周遭平坦穩定之處,或林務局廢棄苗圃與社區夥伴,構築棲地,期能大幅降低物種滅絕的風險。[1]
城南亮起來 植物恐受害
在農委會主委支持下,提出「國家植物園方舟計畫」,正式與大南海文化園區計畫切割,自成一格。不過這項主張,卻在國發會審議結論送行政院後,行政院回函仍要配合大南海文化園區。
台北植物園甚至因僅存8公頃土地,而於審議過程換得「這麼小怎麼當國家植物園」的質疑。只是,寡為社會大眾所知的是,台北植物園在全球植物園保種數排行第27名,台北植物園中,紀錄、定位的植物種數是1200種、4600株,腊葉館更典藏46萬份植物可供比對,在在凸顯其任重道遠的角色。
台北植物園原本是都市內可及性高的認識植物之處,卻同時面臨公園化的危機。大南海文化園區計畫提及「隨著植物園硬體改善工程逐步完成,已成為附近居民重要的休閒與運動空間,加上鄰近的博物館群,使植物園的空間使用更加多元化,強化了植物園作為台北都會公園的特性。」(參32、37頁)透漏台北植物園未來在計畫中的定位,恐將限縮為一座都會公園的功能。
「如果把植物園當成公園,當然覺得不重要。」黃裕星不諱言的說,公園化一直都是台北植物園面臨的挑戰,包括園內路燈受台北市政府管制,必須比照公園具有一定亮度,但是這對於植物或夜行性動物勢必帶來傷害。
而台北植物園保護下了珍稀植物,無論熱帶、亞熱帶植物,在台灣其他地方看不到的植物,幾乎在台北植物園都能找得到。這幾年,園內黃果垂榕得了褐根病,林試所即花了一些心力救活,這在樹種的多樣性上是具有價值的,而且全台北就只有這兩棵。救活之後,每年採種找地方種植,這些重要的功能絕非都會公園足以比擬。
面對仍不斷開發的台北市,周邊的開發對植物園棲地也造成影響。原本低調經營的台北植物園,因幽靜優美的環境,受建商覬覦,周邊豪宅建案不斷。黃裕星舉潤泰蓋大樓為例,完工後,每逢風災,附近的肯氏南洋杉風倒情況增加。猜測是大樓形成的風場,讓老樹受更大風壓;另外大樓遮蔭長期的效應也必須評估。但都市計畫規定下,沒理由禁蓋大樓。
「周遭有緩衝地帶,讓光線、風、都可以順暢,才能讓樹健康生長發育。」那麼搬家好不好?黃裕星說,園中諸多珍稀物種,除非每棵大樹都用數百萬經費移植,否則移植成功率不到三成,風險過高,絕非搬家足以解決。但至少保住現有的腹地,不要再切割、減損。
從都市到野外 尚缺高海拔植物園
「這些寫著120年植物園歷史的土地,要再遭切割零碎化,滿足都市發展的賣場,實非現代化國家該有的想法。」黃裕星說,從過去爭取不到相關預算,顯示政府部門對於國家植物園仍缺乏正確的認知。
當台灣社會因霾害一片哀鴻,能提供都市調節微氣候、潔淨空氣的台北植物園最後8公傾腹地何去何從,似乎不證自明。
根據國際植物園保育聯盟(Botanic Gardens Conservation International, BGCI)統計,全球有1/3的植物收藏於植物園,在面對極端氣候變遷之際,植物園在全球扮演方舟的角色,無庸置疑。
國家植物園方舟計畫除了保留台北植物園這座城市方舟,台灣海拔1000公尺以上的植物保種仍不足,尚缺高海拔植物園。
黃裕星說,早年曾與退輔會交涉海拔約2000公尺的福壽山農場土地,收藏溫帶到亞寒帶的種源,後來卻因高山蔬菜與高山茶用水困窘、園區缺水,未能促成。「我們希望野外的基因庫能夠廣設,讓方舟計畫提供更多的庇護所。」他認為林務局一些位處高海拔的國家森林遊樂區,其林木經營區若有適合棲地,或能挑起高海拔種原保存的重任。
註[1]20170109補述林務局已於近日提撥適合苗圃供林試所保種計劃使用,未來將結合社區夥伴一起守護棲地、保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