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次「信仰與環境觀」讀書會摘記
台灣生態神學中心十月份讀書會,邀請到現就讀台灣大學哲學研究所博士班的賴曉黎先生分享他對台灣本土觀的一些思考,他在以「台灣社會的構成原則」為題的演講中指出,現有台灣社會構成要素,並非台灣本土的東西,而是漢人的族群意識,這給台灣帶來了政治、經濟、社會、生態上的種種問題。他認為台灣未來若要有出路,必須放棄漢人的族群意識,而以原住民社群意識做為台灣社會的構成原則。以下是他的演講內容摘錄。
、首先賴曉黎說台灣人過去對台灣的認識(台灣意識)從來就不是由台灣本身所產生的。就連漢人所寫的台灣史都借用葡萄牙人稱台灣為「Formosa」(美麗之島)的西方觀點來看台灣。此外,台灣還曾被視為貿易站、反清復明的基地、反攻跳板等,這些都跟台灣的土地一點關係都沒有。
由於台灣意識的偏差,帶出了偏差的台灣人意識,「台灣人意識」指的是用對台灣的認識來界定台灣人自己。賴曉黎認為台灣人意識的最大缺陷是「外立性」,即我們把價觀建立在一個與這塊土地無關的概念上;台灣社會現有的價值觀基礎,是漢人的族群意識。
漢人的族群意識主要的功能在「分類」,依照不同的血緣、宗教、經濟地位或移民前的地緣來分派結黨,以便爭取政治資源。因此,台灣社會的構成原則之一便是集權,中下階層,弱勢團體從未有機會參與政治。
「集權」及「分類」、造就了台灣社會的「泛政治化」並扭曲政治的涵意,今天台灣的社會、經濟、教育、環保…等事務,都必須透過政治運作才能發揮;台灣人對政治的理解從管理「眾人之事」變成管理「眾人」之事,政治從管事演變成管人。賴曉黎說,在這種情況下,台灣的社群(community)意識不可能產生。
賴曉黎認為文化是產生族群意識的基本要件,而文化注重的是「意義」,不是「人多」或權力。譬如照顧沒有生產能力及投票權的兒童並沒有政治及經濟上的意義,但在文化上有絕對的意義。賴曉黎問到:「什麼東西對台灣是在文化上有意義的?是值得珍惜的?」這些才是構成台灣人社群的最重要因素。以語言為例,賴曉黎說如果語言做為鬥爭的工具,這是政治的意義。如果河洛話無法用來講哲學和電腦,在文化上它就沒有意義;反之,如果它可以,才可能對台灣人社群做出一些貢獻。
賴曉黎指出在尋找台灣社會構成的新原則時,特別是文化上對台灣有意義的事物時,原住民是絕對不可忽略的一環,因為原住民與這塊土地有非常密切的關係。相對於原住民,漢人與台灣土地的關係就相當薄弱,從面積上來衡量,漢人只接觸到佔台灣五分之一面積的平原,因此漢人對台灣的瞭是相當侷限的。舉例來說,漢人以為四百年前在這塊土地上沒有開墾,這是大錯特錯的,其實早在漢人來台之前,原住民已經在此地開墾了幾千年,他們用的是符合本地生態法則的休耕方式;而漢人所用的開墾方式,大多違背台灣生態特性。以日據時代種植蓬來米為例,由於這種作物必須依賴大量化學肥料,因此便很容易受日本人的控制。
對這片土地的態度,原住民與漢人也很不一樣。對阿里山的鄒族而言,玉山是他們生命的發源地;但對漢人而言,山地只是供他們伐林、種高山茶和高冷蔬菜的地方而已。原住民眼中的土地含有深切的文化意義,而漢人看到的土地僅是經濟利益罷了。
以阿里山為例,日本人在阿里山種苦茶樹,國民黨來台之後,改植10萬公頃的杉木,就生態的角度看,杉木並不適合在阿里山自然生長,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工和能源,而且缺乏經濟價值。由於當時沒有眼光的決策,使得這一大片的杉木林至今仍危害阿里山的生態環境。相較之下,苦茶樹比杉木是更適合阿里山環境的經濟樹種,容易種植及生長,而且所能發揮的水土保持功能要大得多。近年來阿里山的苦茶樹林從300公頃減少到50公頃,減少的250公頃被漢人拿來種無水土保持能力的外來種高山茶,由於它的資本密集特性,使得漢人容易控制原住民。
接著賴曉黎提出他時台灣的新觀點:
(1)地域化的台灣
由於我們以前所瞭解的台灣是被限制在平地的,從平面的角度看台灣很小,但如果從立體的角度看台灣並不小,在100公里的寬度內,有4000公尺的高度起伏,這產生了許多台灣特有的生態法則,是其他地方不曾發現的。這表示在這塊土地上我們必須考慮此地域特殊的情境。賴曉黎說,就生態學言,世界上的問題不是統一就可以解決的,也不是現代科技就能戰勝一切,「土產」仍有其絕對的價值和意義。
(2)南向的台灣
原住民是屬南島語系民族,他們跟這塊土地的關係已有五千年的歷史,甚至更早可以推到二十萬年。如果原住民的存在對台灣有文化的意義,則表示台灣性質上是南向的。台灣能否因此對周圍國家及世界觀有重新的認識,賴曉黎問:「我們能否不再用現在的世界地圖來了解自己,試著將地圖倒過來看?」
(3)世界的台灣
「為什麼亞洲的台灣首先被歐洲的荷蘭和葡萄牙佔領?」賴曉黎認為這項歷史事實顯示出台灣的國際性格,也就是說台灣是世界的台灣,而非中國的台灣。
最後,賴曉黎表示,如果我們繼續以漢人對原住民的剝削、族群及經濟利益的概念來看臺灣,住在這塊土地上的人實在很悲哀,也看不到未來。我們能否從原住民身上看見什麼意義和貢獻?譬如他們的歌謠中所表現出的對土地的感情與快樂,他們守信用、重公義的特質等等,藉此來建立台灣的社群意識,做為我們建構新台灣社會的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