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虔與理性的典範──生物大師林奈 | 環境資訊中心

敬虔與理性的典範──生物大師林奈

2018年07月24日
文:陳慈美譯

自從造天地以,上帝的永能和神性是明明可知的,

雖是眼不能見,但藉著所造之物,就可以曉得,

叫入無可推諉。

羅馬書一章20節

前面我們提到:「在生態學觀念開始萌芽的十八世紀裡,田園式的牧歌與帝王式的經營管理心態一直是並存的。」這種似乎相互矛盾的心態在偉大的自然學者林奈的身上形成最佳的組合,他的著作也成了那個世紀裡對生態思想最重要的詮釋。接下來,我們就來介紹這位大師級的生物學家。

(一)現代植物學的開端

瑞典生物學家林奈(Carl von Linne,或稱Linnaeus,1707-78)是十八世紀在自然史(natural history)領域最優秀的學者,他是瑞典南方斯坦布洛(Stenbrohault)附近村莊裡的教區牧師之子。村裡的農地平坦而豐饒,點綴在農地間的松樹、樅樹和花朵盛開的草地隨處可見,使整個村莊散發出溫煦怡人的田園氣息,是瑞典版本的賽爾伯恩(Selborne,英國的小村莊)。林奈晚年回顧他童年生活時提到:他經常在草地上閒蕩,細心地聆聽各種不同昆蟲的鳴叫與吟唱,引發他腦中充滿著各式各樣的幻想,這樣的體驗,使得他「對造物主奇妙壯麗的安排感到著迷。」(giddy at the Creator’s magnificent arrangement.)

林奈對於「排列整理」具有極為獨特的喜好,他尤其知道怎樣把自然界的每一個片段放進正確的位置。因為這種特殊才幹,使他能夠很快地在科學領域中贏得注意。在1735年仍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時,他便已經於拉普蘭(Lapps)地區旅遊超過5,000英哩,採集北極圈內被雪覆蓋的植物;並將植物性別從古老的方式擴充成具說服力的科學論證;最重要的是,他已經設計出自己的一套植物分類的系統,寫成一本只有12頁的小書: 《自然系統》 ( Systema Naturae),按照植物雄蕊數目的不同和彼此是否連結的特性來分類,稱做「人為分類法」,成為現代植物學的開端。同時,他又是一位多產的科學家,光是在荷蘭停留的兩年半中,便已經出版超過一打以上的作品。透過這些不斷出版的作品,使得他的植物分類系統席捲整個歐洲,不論是大學裡的教授,或擁有花園的年輕仕女,都受教於他所提出的這套說法。

(二)大自然的組織法則

1741年他在烏普沙拉(Uppsala)大學擔任教授,建議學生四處旅行並蒐集標本,因此使他擁有大量的植物和昆蟲標本。1749年他寫了一篇極為重要的論文:「大自然的組織法則」(The Oeconomy of Nature),成為尚在成型中的生態學領域裡最重要的生態觀點之總整理。將這篇論文譯成英文的史汀弗利(Benjamin Stillingfleet)稱許這篇論文說:「就像是一張地圖一般,使我們對於自然界的每個部分能夠擁有更完整而明確的視野,以及它們彼此之間的關聯和相互依賴的關係,是別處所無法找到的。」

然而,這篇論文不僅只是生態科學領域的重要文獻,它也成為當時強調「理性的宗教」(rationalistic religion)系列小冊子(tracts)中的一本,因而廣為歐美人士所閱讀。這篇論文和此系列中其他文章一樣,都是希望能夠在大自然中找到上帝的作為,其中著名的作者有布特勒(Joseph Butler)、愛德華(Jonathan Edwards)等神學大師。

對於自然界裡充滿了無數令人驚歎的豐富物種,卻能夠協調地運作而達致和諧與次序,林奈的解釋是:「因為造物主已經分派給每一種動物特定的食物並限定它們所生存的特定地理範圍。」例如:馬、山羊、牛各自有它們不同的草料作為食物,寒帶、溫帶與熱帶地區的樹木花草種類亦各不相同。每一種生物都有它所被命定的位階(allotted place),形成一個複雜交錯層級分明的排列 ( an intricate hierarchical arrangement),每一個物種在經營自己的生計時也支持了其他物種的生存。透過維生的食物鏈(chains of sustenance),自然界裡一切生命結合成一個完整的世界,具有理性的次序與和諧。

(三)循環不息的大自然

對於自然界的變化,在「大自然的組織法則」文中,林奈與古代希臘自然學者持相同的看法,認為所有的改變都是循環不息的,是一種週期性模式 ( a cyclical pattern),最終都會再回到原先的起點。而整個自然次序的根基則為水文循環(the hydrological cycle):海洋和河流的水蒸發後形成雨水或雪,再回到海裡,如此重複循環不已。

根據林奈的觀點,這種模式是所有自然現象的形成方式,造成了四季的變化、人的出生和衰老、每天早晚的輪替、岩石的形成與侵蝕損毀等等。所有動植物都要經歷三種過程:繁殖、保存、毀壞( propagation , preservation , and destruction)。在生存的巨輪旋轉之下,所有東西都不斷轉移但卻沒有任何東西是真正的改變(all is evolving but nothing is ever changed),因為上帝所設計的更新與保存的方法,就是為了要能夠讓自然界持續不斷地維繫,循環不止,成為一種對大自然裡的「地理--生物作用」靜態的描述(a static portrait of the “geo-biological interactions” in nature)。

(四)人類的特殊職分

林奈的大自然模型中也包含了人類的雄心大志。他認為,雖然人類與其他生物一樣,在造物主所安排的大自然次序中,成為彼此互相支持的一部份,但人類同時擁有特殊的尊貴地位。因此,整個大自然裡一切巧妙的設計和安排,似乎就是造物主為了人類特別的需要而做的。所有的東西,不論直接或間接地,都是為了要讓人類能夠使用它們,但其他動物就沒有這種特權。「人類透過理性的協助,可以馴服最兇猛的野獸,可以捕獲跑得最快的動物,甚至還可以獵取隱藏在深海裡的魚類」。

因此,他認為人類必須勤奮地從事被指派的任務,充分地利用各種不同的物種來獲取最大的利益。這樣的職責更必須延伸到將令人厭惡的生物除滅以及對人類有益的生物不斷繁衍擴充。同時人類受造的目的就是為了要稱頌造物主的偉大並效法造物主的作為,因此,人類若要實現他的任務就不可以選擇做一個閒懶的旁觀者(an idle spectator),而必須是努力地使自然界的生產能夠增進人類經濟的富足豐裕。

透過對精緻設計的大自然所作的科學研究,他的結論是:「所有東西都是為了人類而造的」,而且,當人類在「欣賞造物主的偉大工作」時,也應該同時能夠期望去「盡情享用他所需用的每樣東西,使生活能夠方便而愉快」。

這些論點,與培根所倡言「對大自然的統治」理論相互呼應,也因此林奈成為與吉爾伯懷特(Gilbert White)牧師的「田園式生態學」(arcadian ecology)不同的另一陣營的代表人物,這種路線,沃思特(Donald Worster)稱之為「帝王式生態學」(imperial ecology)。

(五)科學與信仰的結合

正如為他做傳記的弗萊斯(Theodore Fries)所說:「林奈最主要的人格特質就是他熱切的敬虔」。即使到後來已經擁有全球的名聲,他一直都是一位謙恭敬虔的學者,因此使他能夠成為他那時代的精神象徵。

在整個西方文化傳統中,他成為許多人所追求的理想的一個最佳典範:他的一生中,很完美地將對大自然的喜愛與對人類雄心的追求取得協調,也很成功地把宗教信仰與科學理性融於一身。在《自然學家全集》(The Naturalist’s Library)書中,作者查丁(Sir William Jardine)說:「林奈從來沒有忽視偉大的第一因(the First Great Cause),他總是在其中找到大自然的上帝(Nature’s God),並視上帝為他生命中一切好處的賜予者。」

雖然他是一位瑞典籍的生物學家,但他卻在英國和美國得到最大的支持與跟隨,其中有吉爾伯懷特(英國)和貴格會生物學家巴特蘭兄弟(John and William Bartram ,美國費城)等人,他們都與林奈一樣喜愛造物主的巧工以及熱愛科學研究的工作。

但這種結合所根據的假設之前提,是有其不易協調的張力存在,我們將在下面詳細說明,使我們對十八世紀的生態思想有一個更完整的認識。

原載於<台灣教會公報>2480期1999年 9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