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次「信仰與環境觀」讀書會摘記
知名自然作家劉克襄先生應邀在12月台灣生態神學中心所辦的讀書會中分享他從賞鳥、自然觀察,早期台灣自然誌的翻譯考證、古道知性旅遊到自然文學創作的生命歷程。以下是他演講內容的摘錄。
劉克襄的賞鳥始於1980年,今天當他回顧起當時,在台灣賞鳥資訊完全缺乏的情況下,為什麼會去做這個活動,已漸漸比較清楚其中的緣由和軌跡。
他認為台灣早期自然報導文學作品所探討的內容還停留在表面,因此他的反應是自然報導文學不應只是這樣。
然而在另一方面,都市環境的生活令他心生逃避,於是他選擇賞鳥作為他在都市及自然之間的一種平衡,他認為賞鳥的本質是去尋找最根本、樸素的自我。後來他採取深入的報導文學寫作,將自己在賞鳥時的自我思考帶入社會。
在這個階段裡頭,劉克襄騎著摩托車,攜帶各種器材在某一定點做長期的鳥類觀察,經過一年以上的定點調查觀察,他才開始寫自然生態報導。當時他所選擇作為觀察的地點有四個:淡水河口、竹圍紅樹林、關渡沼澤區,以及華江橋。這些地方生物種類豐富,適合水鳥棲息,因此是做自然觀察的好地點。
關渡沼澤區經劉克襄的報導之後,頓時成為各界的焦點,在媒體大力炒熱之後,遂為關渡的沼澤區的環境帶來未預料到的迅速變化,幾乎毀滅掉這片自然環境,這使他覺得自己是破壞關渡沼澤區的幫兇之一,這股愧疚感使他暫時完全退出自然觀察和報導.
劉克襄於是退到圖書館裡,尋找台灣的自然文獻。由於他發現到現在台灣的自然報導多只是交待鳥的來去行蹤,欠缺歷史人文的層面,他認為一個自然觀察者及生態維護者,必須去讀歷史並充實人文的東西,才能真正瞭解環境及整體變遷。
然而資料的不齊讓他大費周章,到處託人在國內外找資料,他說對他幫助最大的,除了地方的自然誌之外,就是由甘為霖牧師所著的Formosa under Dutch這本書的附錄所收的約1000條早期台灣文獻論文題目。
不過劉克襄也在台灣分館發掘到一批早期台灣自然史的寶藏,大多數100年前的史料及自然誌竟然從日據時代至今沒有人去接觸,甚至有一些書籍從未有人拆封過,自己竟然是第一位拆封的人,他因此一頭栽進一世紀前的自然誌史料的翻譯及考證工作。
劉克襄說如果用自然誌的角度去解讀,台灣史有一大部份要改寫,自然誌的記載講求實據,從中可以清楚看出台灣的變化過程,諸如森林開發、族群關係,並可推測各時代台灣的自然環境。
舉例來說,英國領事也是鳥類學家的史溫侯曾記載每年夏天有數千隻黃鸝飛到台灣,現在的情況則僅寥寥幾隻。
馬偕牧師的《台灣遙寄》若用自然誌的角度去重讀,也可以發現許多有趣的事。譬如他在書中曾提到在平地看見一種針葉樹,劉克襄想了很久,才知道馬偕所看到的是相思樹,並非真正的針葉樹;又如山岬島以前有很多鳥,現在已經沒有了;還有馬偕曾6次從淡水到金包里,其中4次搭船,另外2次馬偕是如何走到金包里的?是否跟漁路古道有關,至今他仍未得到答案。
劉克襄也對古道發生興趣,但他所感興趣的,不是純古道的探勘,也不是休閒功能的自然步道,而是用博物學去解讀舊路,以使這些舊路活潑起來。
在每次外出之前,劉克襄一定把該路所有相關文獻資料讀完,旅途中沿著前人踏過的足跡去走,向當地人請教相關問題,甚至連一隻小昆蟲也不忽略,他認為任何一樣東西都有其訊息存在。劉克襄表示持這種知性的方式和態度。劉克襄表示持這種知性的方式和態度,每次旅遊都很快樂,自己與自然環境有互動,並充滿驚喜,他說還不想出國去玩,因為台灣還未走完,也尚未玩夠。
至於自然小說的創作,起於早期自然誌的考證工作遇到瓶頸,在找不到資料的困境中,劉克襄開始寫小說來發洩和尋求娛樂。另一方面,自然觀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它充滿壓力,心情無法沈澱,不得不割捨掉現代詩的寫作。但劉克襄對此不甘心,於是藉寫動物詩來發洩不能寫詩的心情。
近年來,因為家中有小孩須照顧,劉克襄無法像博物學家到很遠的地方去探險,因此他開始選擇在台北市近郊小山頭作自然觀察,並時常帶小孩出去爬山,學習與小孩做自然對話,他研究觀察的範圍也從鳥類、植物擴展到昆蟲。
最近他也開始思考到土地倫理的問題,漸漸體認到自己也是所觀察自然環境的一部份,自己是否有權殘害被拿來當做研究對象的昆蟲的生命?劉克襄相信土地倫理將是未來幾年重大的討論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