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VID-19疫情使旅遊業幾乎停擺,業者收益大受影響之外,自然生態也受到不少衝擊。《紐約時報》指出,雖然航班取消、遊輪停駛、觀光人潮消失,熱門景點附近的野生動物終於可以大方現身;但是在開發中國家,少了遊客與嚮導的「監視」,盜獵問題嚴重惡化——南非保育團體說,自封城以來幾乎每天都會收到犀牛盜獵的通報,觀光收益銳減也使得政府的保育經費縮水,非法捕魚與伐林事件頻傳。
如何最大化旅遊業對社會與環境的貢獻,並最小化其風險,成為後疫情時代的機會與挑戰。菲律賓「草根旅遊」(Grassroot Travel)創辦人寇斯塔斯(Joselito R. Costas)受邀台灣生態旅遊協會19~20日舉辦的「新視野2021台灣生態旅遊國際研討會」,以實際案例說明,生態旅遊如何可能在環境、經濟與社會等面向上創造多贏局面。
轉型之路:從髒到像「大馬桶」到全球百大綠色景點
菲律賓宿霧島西側的塔尼翁海峽(Tañon Strait)是菲律賓最大的海洋保護區,海峽沿岸有不少漁村,其中包含阿洛金桑市(Aloguinsan)的Bojo村。寇斯塔斯和他的團隊自2009年開始在Bojo村推動生態旅遊,並在2018年獲選為當年全球綠色旅遊勝地百大名單之一。
儘管獲得外界的肯定,寇斯塔斯說,剛開始進入社區時,也曾經過種種考驗。Bojo村的漁民仰賴當地自然資源維生,但資源量卻逐年下降,因此過去不僅會用下毒或炸魚的方式捕魚、砍伐紅樹林,也會將廢棄物排進河水中。未經管理的自然環境,很快就因為村民的過度利用而使得海洋遭受污染。村民曾向寇斯塔斯形容,這裡的環境髒到像是一個「大馬桶」。
2009年菲律賓觀光部(Department of Tourism, DOT)發起生態旅遊的號召,當地的阿洛金桑市政府就在此背景之下,在Bojo村展開以社區為本的生態旅遊計畫,以保護河流與海岸生態系為目標,希望能吸引觀光客,並為當地居民賺取額外收入。這也是寇斯塔斯團隊進入社區的契機。
生態旅遊規劃的起點:調查當地資源與社會需求
寇斯塔斯說,他們的專案規模不大,也沒有要解決什麼國家大事,「我們只想為在地社區規劃合適的生態旅遊計畫」,以小規模、消耗最少資源並尊重當地文化的方式運行,以確保社會與環境有因為生態旅遊而獲益。
他們進到社區的第一個月,首先著手進行生態與社會文化調查。在宿霧當地大學與NGO協助下,他們先是評估了當地的動植物生態、物候、及當地人對這些資源的利用狀況。總共記錄到61種鳥、23種紅樹林(宿霧最多記錄到25種)、5種海洋哺乳動物與7種海草。隔年也做了珊瑚調查。
此外,他們也調查了當地文化傳統,如捕魚的儀式與傳統工藝等,並訪談社區居民,了解在地需求,再根據重要性與急迫性為這些待解決的問題排序。
幾週過後,寇斯塔斯的團隊開始召開數場社區會議,由當地領袖組成核心小組,以促使居民展開集體行動。寇斯塔斯也強調,他們所謂的當地領袖,並不是指掌握社會、政治、經濟權力的在地菁英,但他們也有跟當地教堂與地主等多元利害關係人開會。
與居民開會討論需求之外,寇斯塔斯也開始組織培訓、工作坊等課程,讓居民認識周遭生態、了解保護環境的重要性、培養地方認同感,並提升技能。
寇斯塔斯說,當地人並不是從一開始就接受保護環境的說法。原本參與人數將近200人,在這階段流失了將近一半的參與者。而留下來的居民經過培訓後,開始拆除河裡的陷阱、協助逮捕盜獵者與非法捕魚的漁民,成為打擊環境犯罪的一份子。
漫遊Bojo河 讓旅遊成為地方故事的轉譯者
2010年社區決定成立「阿洛金桑Bojo生態旅遊協會」(Bojo Aloguinsan Ecotourism Association,簡稱BAETAS)。一開始的核心會員只有52人,半數以上是家庭主婦和漁民,且大多家庭月收入低於3000披索(約為新台幣1645元)。因此他們的生態旅遊計畫,除了希望恢復生態之外,也希望能改善當地人的生活品質、提升收入。
為了設計有地方特色的遊程,BAETAS成員也訪問當地耆老,試圖重新建構Bojo村的歷史。由於Bojo在葡萄牙語是岸邊貿易的意思,因此BAETAS成員推測,在西班牙統治時期,當地可能盛行貿易。而這段歷史經過與在地耆老的訪談,也獲得證實——耆老告訴他們,這條河在古時候曾是交易鹽巴與食物的地方。
BAETAS成員因此決定融合Bojo河的歷史故事,在組織成立數月後,開發出一套「漫遊Bojo河」(Bojo River Cruise)的遊程。寇斯塔斯說,他們希望透過遊程,將地方的故事轉譯給遊客,並在過程中賦予地方意義。
觀光收益分給誰? Bojo計畫罕見分潤給地方政府
當地居民在旅遊旺季時,也參與擔任嚮導、製作餐點與編織紀念品販售等工作,為家庭賺取額外收入,進而改善生活條件。
寇斯塔斯也分享Bojo村生態旅遊的幾項特色。首先他們設計的遊程以體現當地文化為核心,從服裝、歌曲、儀式、食物到故事,都充分展現當地的文化傳統。再者他們也希望能消耗最少資源,例如為了減少用電,每天下午5點前結束營業,遊客中心也有部分採用太陽能發電。另外,BAETAS也在食材選用、交通運輸方式上,最小化碳足跡。為減少環境負荷,BAETAS每天接待的遊客上限為60人。
一開始遊客並不多,BAETAS也因此流失部分成員。但在經營一年多之後,遊客開始變多。十幾年後的現在,這個以社區為本的生態旅遊成功為組織與當地居民賺取收入。2020年至2021年7月這段受COVID-19疫情影響的時間,雖然遊客人數下降,但還是有8351名遊客參加Bojo河的生態旅遊。
而寇斯塔斯表示,BAETAS應該是菲律賓唯一一個有將收入分給地方政府的社區生態旅遊案例。BAETAS的收益有17%回饋給地方政府,而這些錢則會用在海洋保護區巡邏及其他維護環境的計畫上。
BAETAS也另外設立環境專案基金,用來執行河道清理、清除棘冠海星、復育紅樹林與珊瑚礁生態系等保育工作。至於遊客給的小費,則會在每月例會上分給出席者,以此鼓勵成員參與會議。
寇斯塔斯說,BAETAS的生態旅遊成功建立起環境、經濟與社會多贏的旅遊模式,而這一切的關鍵就是與當地人共榮發展(inclusive development)。
如今旅遊業面臨重新整備再出發的挑戰,過去旅行團數十人出行、擠在熱門觀光景點的模式,可能不再符合疫後新常態(new normal)的需求;相對的,人數少、精緻、地點偏遠的的遊程,可能成為更多遊客的選擇,也是生態旅遊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