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出足以代表台灣香氣、媲美薰衣草的香氛植物犬香薷,需要具備哪些環境條件?宜蘭縣員山鄉雙連埤幾位農民,不使用化肥農藥種下的第一批犬香薷全數收成;田區周圍的野溝,也在社區與肯園公司合作下保留下來。此次颱風過境,正好考驗野溝的韌性。
8月底,雙連埤正式啟動「犬香薷節」,以節慶凝聚在地居民的決心,將地方最具特色的原生植物發展成產業,結合產、研,將台灣香氣推向國際舞台。
一年友善生態田區才能種 從此愛上犬香薷
宜蘭縣雙員山鄉雙連埤緊鄰野生動物保護區與野生動物重要棲息環境,也是通往福山植物園必經的社區,好山好水,吸引遊客流連忘返,但社區的阿公阿嬤常問,這裡哪裡好?缺乏生計、子孫不斷外流,無法返鄉安居……直到以犬香薷發展產業,點燃了希望。
這幾年透過農業部林業試驗所福山研究中心研究人員的媒合,以原生植物石薺薴的香氣提煉精油,打造雙連埤獨特的社區產業,並吸引精油產業領頭羊肯園國際有限公司投入契作,條件是種植犬香薷的田區至少一年沒有使用除草劑,種植期間也不能使用農藥、化肥及除草劑。
第一年要找有意願的農民,及適合種植犬香薷的土地並不容易。為了鼓勵居民投入,宜蘭縣雙連埤地區永續發展協會理事長黃玉明率先提供土地供大家種植,加入者只需支付一部分整地費用,為願意加入契作的農民,爭取時間養自己的土地,同時又有收入。除了下埤集中田區,上埤也有幾塊原先就是生態農法的土地加入種植,第一年一共12位農民、1.4公頃土地加入生產,預期明年能有更多田區加入。
黃玉明說,最初並非喜歡犬香薷而這麼做,但隨著犬香薷飄散的氣味,他逐漸愛上它。「每天從犬香薷的香味中醒來,格外神清氣爽。」而當接近黃昏時,犬香薷嫩芽低頭的姿態,就像是謙卑的感受大地的恩賜,令他深深迷上這個香草植物。
留住雙連埤僅剩的土溝 黃玉明帶頭退耕還河
犬香薷田區不僅獨善其身,更意外的兼善周圍野溪。雙連埤是由當地的「上埤」和「下埤」連結而成,區內為了農耕開鑿的溝渠,近年常受淹水所苦。農委會水土保持局台北分局(今之農業部農村發展及水土保持署台北分署)於是自2017年起,進行4年的「粗坑溪上游野溪整治計畫」,將雙連埤周圍野溪接近整治完畢,唯獨下埤的野溪,因地主反對而未動工,意外保留下來。這條土溝就在下埤契作田區的邊緣。
野溪整治常受限於溪畔兩邊私有土地,將河道限縮在狹窄而深邃的水泥溝,形成「三面光」的構造。雙連埤也有相同的處境。人禾環境倫理發展基金會保育處長薛博聞解釋,自然的野溪、溝渠,這些通水空間及兩邊的堤岸坡面,除了平常提供流動水域,也需涵容不同雨量的涵容空間。
眼看雙連埤野溪、溝渠逐漸水泥化,雙連埤唯一一條土溝,有沒有機會保留下來?宜蘭縣雙連埤地區永續發展協會總幹事柯信淳也思考著同樣的問題。
「我們這一代最可恥的,莫過於水泥化、讓河川失去自淨的能力。」柯信淳引述從環境教育課程聽到的意見解釋,所有河川的微生物、魚蝦、水生植物,原具淨化能力,附帶對水源、空氣帶來好處,創造人類福祉,卻因人類方便以及土地利用的需要,而以水泥限制它的能力。
這段話引起協會理事長黃玉明共鳴,因此願意保留野溝,並說服周圍私有地主,透過左岸私有地調整,減少農耕範圍、擴大洪氾時期的溢流空間「退耕還河」。
薛博聞說,當通洪空間變大後,淹水的風險也跟著降低,附帶兼容生態棲息環境,達到多贏局面。他記錄了幾天前過境的海葵颱風,當豐沛的雨量降到下埤,預留的土地使其能順暢溢流,未造成淹水災情;這項紀錄,使在地夥伴有更多機會探討,以順應自然面對極端氣候事件帶來的環境韌性。
解決了土地問題,肯園國際股份有限公司也為保留野溪加碼,提供經費雇用機具施工。犬香薷從此生長於健康的土地,還留住了雙連埤唯一的野溝,成為環境友善的符號。
節慶凝聚眾心 為產業打造優質環境
犬香薷產季短,集中於4到9月,而且粗放、不須太多照顧,收成之後可轉種短期葉菜。雙連埤協會也選在8月底犬香薷採收之前,舉辦「犬香薷節」。幾個長期支持社區的宜蘭縣政府、農業部林業試驗所、林業及自然保育署宜蘭分署等單位,都前來參與。
活動以11個分散的點位,代替集中式的市集。讓居民在家裡就有收入的「一家一特色」,是協會的共同願景,黃玉明期待在任內實現。初次上陣的犬香薷節,引導遊客進入家門,正好嘗試可行性。「在家屋就有遊客登門消費,是支持在地的最直接的方式。」柯信淳表示,這套經濟模式,不求大富大貴,只求讓願意回家定居的年輕人,有一份穩定的收入。
遊客遍遊幾戶家屋,如黃老爹友善農場、阿旺師藥草園、杉舞三生、大姨家、琴陞小舖、鄒家古宅、鄒家石頭屋等,登門造訪認識每戶人家的產品,直接消費;當地信仰中心瑤池太子宮也提供茶水及導覽解說。趁此機會,遊客得以到飄著香氣、全台唯一的犬香薷田區認識台灣原生植物,在肯園提供的攤位體驗手作精油的樂趣。
年長的遊客會問怎麼沒看到市集?主辦單位為了讓長距離市集更具魅力,除了安排自行車業者提供腳踏車,更有內城社區的「鐵牛力阿卡」,按照班表提供服務;宜蘭縣政府農業處及交通處則幫助協調敬老專車,一天15班從宜蘭火車站載客前來。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主辦單位表示,將持續辦理犬香薷節,並選在每年8月採收期前,邀請大眾一同來體驗台灣香。
將犬香薷獨特香氣 推向國際舞台
是什麼原因讓肯園願意保留雙連埤僅剩的野溪?肯園協助產地維繫生物多樣性,意義是什麼?肯園創辦人溫佑君說,起心動念就只是愛護土地、珍愛自然。「不管是食用或萃取精油,都奠基於健康的土地,生產出健康的作物。」她解釋,萃取精油的芳香植物,更需要健康土壤才能凝聚出療癒的能量。
「芳療訓練讓我們認識到,越是生物多樣性高的環境,植物的療癒性能量越大,所以我們幫忙讓環境回復應有的生物多樣性,也就會得到最理想的植物素材。」對溫佑君來說,香氛植物理想的生產環境,意味最少的人為干涉,但仍須科學而明智,接著是連結一群願意守護自然的人。
溫佑君表示,栽種者的心態同樣重要,就這點來說,雙連埤是相當理想的環境,因為參與這個計畫的農民都愛土地、愛植物,而非只想種一個東西來賺錢。此外,從慣行轉向有機農法的過程十分不易,當中有許多困難有待克服,但社區與研究團隊都沒有放棄,她十分肯定。
把犬香薷打造成台灣的薰衣草是有道理的,溫佑君認為,它的作用與薰衣草相似,不管是在皮膚的鎮靜上,還是情緒的紓解上,都能發揮很好的效果。此外,犬香薷不僅香氣優雅,更特別的是,雖從莖葉萃取,卻飽含花香。「花香精油因萃取率不高,商品化有一定的難度,也是市場上價錢高的原因。」
她認為,犬香薷親切宜人的香氣,有望成為國際新興的香精香料,是台灣珍寶。肯園也將推廣給上游廠商,希望能讓世界看到台灣雙連埤的獨特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