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河川視為災害，於是築起高堤；將河川視為交通梗阻，於是有高架道路和橋樑的搭蓋。我們要一條什麼樣的河？河岸能承載多少我們與河、我們與自然的結合所需？這波「水岸復興運動」，我們獲得的，可是一條真正會呼吸的河？
根據經驗，城市的水岸復興計畫往往能為都市的經濟、環境、生態以及觀光等方面，帶來莫大的助益，南韓首爾市無疑是箇中的代表作之一，也受到歐美「去高架橋」的水岸復興運動的啟蒙。
新生清溪川再思考
首爾清溪川整治改善計畫的成功，可說是震撼了全球都市規劃界，它是廿一世紀城市發展的重要里程碑，也提供許多擁抱河海水岸的都市，在追尋永續城市新觀念，以及找回都市舊有生命動脈發展歷程中，極為重要的反省力量。
有600年歷史的清溪川，現在是首爾市最熱門的觀光景點。它原本是條加蓋的排水溝，能以清淨的面貌重見天日，不僅象徵自然資源被重視，更為南韓日益強盛的國力和行政效率做了最好的見證。
清溪川全長近11公里，貫穿首爾內城，韓戰時期，清溪川還是清澈見底、可垂釣的小溪，從留存的古代繪畫和石柱雕刻，可以看出它的歷史地位。但隨著工業發展，清溪川優美的景致不再，逐漸成為髒亂之瘤，河畔到處是流動攤販，垃圾堆積如山。
當時的市政府為整頓市容，用「眼不見為淨」的鴕鳥手法為清溪川加了兩次蓋，清溪川因此埋入路底成了下水道，上面鋪設了一條寬敞的道路，還在路面上興建一條5.9公里長的高架道路。
2003年剛當選首爾市長的李明博兌現競選承諾，為了讓首爾成為綠化的現代城市，拆高架橋、讓清溪川重見天日成為首要工作。這項「不可能的任務」斥資3.6億美元，工期2年3個月，期間和沿岸居民舉辦百餘場協調會，官方釋出善意、勾勒願景，終獲市民認同，在沒有發補償金、沒有抗爭、沒有民代壓力的情況下，清溪川重見天日，李明博真的做到了。
首爾市試圖要藉著恢復自然生態環境、城市的個性及歷史風貌，吸引國際投資者。而工程還在進行，驚人的經濟效益已逐步顯現。清溪川周邊的房價、地價開始飆升，與投資相比，產出效益已達59倍，更重要的是，它提供首爾24.4萬個就業機會，以及每年吸引兩、三百萬人次的外國觀光客。
清溪川在2005年7月進行通水測試，發現附近地區的平均氣溫比首爾市區低3.6℃。維持每小時一公里的水流流速，可以終年不結冰，除了讓附近環境溫度降低，增加空氣流通，還可以避免滯流而影響環境衛生。另外，清溪川一帶的平均風速也比往年同期快了50％左右，空氣潔淨度提升。遊客也欣喜地發現，河流中已有小魚洄游，白鷺、野鴨和翠鳥等也在此棲息。
水岸復興的生態思維
然而，儘管眾多光環加持，清溪川也招致諸多河川整治的批評，提供我們有更深一層的思考。
「南韓人引以為傲的清溪川，其實是一條沒有生命的人工排水道！」當各界紛紛前往首爾取經，盛讚它是另一項南韓奇蹟時，當年參與清溪川整治工程規畫的首爾大學景觀系教授金晟均，卻拋出令人意外的評論。
金晟均說，拆橋是很有突破性的觀念和作法，也掀起都市水岸復興的風潮，改變政治人物與民眾的價值觀；但整個河川整治過程完全盯著「二年三個月」的目標火速前進，原本一年才能審查通過的環境影響評估，兩個月就過關，「集權」作風的斧鑿痕跡明顯。更重要的是，如此倉卒的工期，根本沒有時間思考河川生態和永續經營等問題。
以所需的水源為例，清溪川的水來自三個源頭：其一是每天從漢江用動力機具引水9萬8000噸進入河道，最後再回流漢江；其二是回收雨水及周邊滲出的地下水，每日供應2萬2000噸；第三則導入周邊大型建築物處理後的生活污水（中水），每日提供1200噸，做為枯水期的應急備用水源。
金晟均表示，清溪川八成的水都靠電力馬達從漢江抽來的，有違「節能減碳」原則；此外，為了不影響清溪川底下的首爾地鐵系統，河床下方和兩側都鋪上不透水層防止滲漏，百分之百人工化、水泥化，因此不可能有魚蝦等自然生態。而為了「養」這條人工排水道，每年要花費台幣兩億元，萬一經濟再度蕭條，清溪川可能因成本過高而窒息死亡。
「以生態為中心」是河川整治與水岸復興的根本，金晟均教授的省思極為可貴，也提供國內發展水岸復興運動的前車之鑑。
打造更宜人適居的都市生活環境、朝永續生態城市的目標邁進，才能提升城市與國家的競爭力。高雄有愛河的水岸魅力再現，台北也讓塯公圳的美麗水圳記憶成功復活；水岸復興運動，扮演讓城市更具質感，更富生命力的主要推手。
何妨暫且回到舊時記憶，再回頭問自己；我們要一條什麼樣的河？（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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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與農委會林務局合作刊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