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該是決定性的一年,海岸濕地的工業破壞,濱海沙灘的觀光開發,2010年成為關鍵的時刻。
為何如此說?
第一在工業開發上,中國由廉價工廠轉為世界市場,許多財團早把目光放向中國,在台灣的投資已是興趣缺缺。但是,受到政策管制,財團進軍中國,不是說走就走,在政府期待創高經濟成長率,作為選舉籌碼下,根留台灣變成一種利益交換,企業投資工業開發,換取西進門票,政府提供的是廉價的租稅,以及國土的捐輸。許多拖了許久的大型開發投資案,在今年必須做出最後決定,不是因為投資台灣急切,而是換不到開放西進中國投資設廠,企業財團就在國際競爭上失利,於是投資造政績換西進,官商都有時間壓力。
第二在觀光發展上,近十年的風災水患,台灣山區如同廢墟,一些山區觀光景點逐漸消失,在打造觀光經濟下,政府開始將目光移往美麗的濱海沙灘,結合許多工業財團的休閒轉型,開始以區域計畫為名,展開大規模的規劃設計,許多海岸地區在今年都有大型開發案審查,一旦失去環境生態、公平正義的考量,許多自然的美景,都將遭到破壞,甚至一些屬於公共空間的景點,都將成為富豪新貴的VILLA私樂園。
西部的工業破壞,東部的觀光開發,台灣海岸線在幾十年的開發破壞後,失去真誠的反思,也缺乏全面的國家發展策略,依循舊有思維,將僅剩的西部海岸持續破壞,原始的東部濱海進行開發,許多開發案會在今年提出與決定,海岸保護的國家重要濕地也在今年決定,讓2010年成為一個關鍵的時刻,台灣海岸面臨保留與消亡的關鍵,許多地區的環境抗爭不是個案,而是國土開發的全面出清,讓台灣最後的淨土,面臨一個最終決戰的到來。
流金夢碎的澎湖海岸
如果要說台灣BOT開發密度最高的地方,不是台北,不是花東,而是澎湖。
在這個面積總合不算大的島群上,一堆建設開發案像雪球滾動,幾乎無處不規劃開發。
特異的是,澎湖的開發案,總是做一半,幻夢破碎,環境也破壞,澎湖就在一個又一個的異夢中,無盡漂浪!
在澎湖沙港,一棟建築象徵著異夢的開端。
這棟建築在台灣動物保育史上,有著無比重要的地位,因為台灣版的血色海灣,就在這裡發生。
以前台灣也是會獵殺海豚,澎湖沙港就是當下被罵到翻日本太地村的早年翻版,當地居民在傳統漁獵習俗上,就是每年二、三月會將海豚趕入港灣,進行血色獵殺作為食物。1990年國際保育團體Earth Trust,將沙港獵殺海豚記錄畫面,在美國電視播映,野蠻台灣一下轟動全球,在國際巨大壓力下,1989年才公佈實施的野生動物保育法,增列鯨豚為保育物種。
沙港人有點冤,傳統漁獵習俗,一下變成國際生態殺手,在保育法的嚴懲下,不敢再獵殺海豚。心念一動,開始想把海豚當成表演動物,於是在港邊填海造陸,建造沙港海豚館,問題是保育法中,根本禁止能捕捉野生動物來表演,結果沙港海豚館成了歷史悠久的蚊子館,海豚從來沒住過,最後變成社區老人活動中心。
沙港海豚館,展現一種澎湖異夢的原型,那種「事前吹噓、事後無力」的建設開發心態。
這種「事前吹噓、事後無力」的建設開發,不僅發生在沙港海豚港,幾年前望安嶼、將軍島之間的跨海大橋,也是晚近著名的例子。縣政府抱持一條橋玩兩地的觀光心態,硬在兩島激流海溝間,蓋上一座跨海大橋,結果橋跨不過海,包商跑了,後續流標,就留下一座被海水腐蝕的蚊子斷橋。
這種做一半工程,不僅是浪費公帑,更糟是原本自然的澎湖海岸,也在一次次錯誤工程中,變成陪葬。
再來,吉貝沙尾海灘的BOT,也是一項「事前吹噓、事後無力」的實例。
早期,沙尾海灘被當地業者築牆佔據,經營傳統私樂園營利,吉貝居民展開抗爭,要求沙尾海灘歸還社區,不該獨佔營利,在澎湖縣府與澎湖風景管理處強力介入下,拆了業者佔據設施,沙灘要了回來,卻規劃沙尾BOT案,並且填掉淺坪潮間帶,建造新碼頭,讓遊客不必經過社區,就能進入沙尾沙灘的樂園。
吉貝居民全傻了!趕走小樂園,來了大財團,沙尾還是別人的。居民再度開始抗爭,孤島上男女老少上街遊行,海域中漁船小舟繞海抗議,政府不理,依舊推動BOT案,結果說好要來的財團開溜不做,事後招商少人聞問,留下一座砸下巨資的碼頭,以及不可能恢復的生態,沙尾海灘還在驚懼,最後破壞時刻的到來。
惡夢該終止了吧!在澎湖,不會!
澎湖的「事前吹噓、事後無力」的開發夢,最經典的例子,無非漁翁島的BOT開發案,2006年澎管處敲鑼打鼓宣稱這是澎湖第一件BOT案,陸嶼面積5.5公頃,海域經營3.3公頃,50年營運許可權,預計投入12億元開發資金,計劃建造150間客房的五星級國際觀光旅館,以及遊艇碼頭,仿如澎湖從此飛黃騰達。
結果,梳理土地圍起圍籬,進行基礎建設,跨海大橋旁的漁翁島大興土木,政府先建遊客中心來ROT(政府出資建設,業者經營,約滿收回),但是到了2009年8月,說好要投資的財團又跑了,留下一塊又是被整理開發過的土地,不知未來命運。
工程作一半,破壞生態,業著落跑,這種「事前吹噓、事後無力」的開發建設,在澎湖真的是族繁不及備載,從沙港海豚館、青灣的白沙海園、外垵的海洋牧場、望安跨海大橋、吉貝沙尾BOT、漁翁島BOT等等案例,這些都是先吹了一個大夢,開始圍地開發,原始的海岸線遭到破壞,然後沒有下文,結果也沒有人被究責,等待下次再來。
這種荒繆的情事,一直在澎湖發生,納悶為何澎湖都是這種做一半的建設?終於有人點破迷津。
原來「開發無關願景,只是連結利益。」
在政治經濟學說上,開發連結的是營造利益,政府發包,廠商得標,地方金融就此流通,於是坐轎的政黨官員與抬轎的地方樁腳,都是慶幸建設開發得宜。另一方面,在投資經濟學上,一件開發案的出現,利益不一定是開發完成才顯現,有時開發完成進入經營才會賠錢,於是在開發之初,運用開發案帶來的利多消息,在民間募資或股市集資,才是一樁無本又快數獲利的吸金遊戲,至於開發建設早不是重點。
這種官方、地方的利益流通,以及財團的利多效應,常常是台灣許多無用蚊子館、煙霧開發案的問題根源,開發的意義在於開發本身,它創造工程利益,提供投資契機,甚至帶動開發地區附近的地價上漲,如果懂得先購地再高賣的把戲,開發真的無關開發後的願景,甚至開發可以動土不必完工,這樣的開發邏輯,澎湖沈淪!
可悲是,官、民、商大玩開發遊戲,在「事前吹噓、事後無力」的建設下,受害的永遠是無辜的土地,就像上髮廊要剪漂亮髮型,剪到一半,設計師走人,髮廊關門,留下一顆無辜的頭顱。問題是頭理一半,走人關店,碰上一次算衰,一旦時時碰上,變成常態,不是遇鬼,就是有鬼。
澎湖開發夢很聊齋!總是在口沫願景裡浮沈,昨日種種荒唐夢不醒,來日樣樣荒謬仍沈睡。
夢碎那麼多次,總該清醒吧!但是遙遠的澎湖,遍遠地區開發難以關注,環境組織呼救無人聞問,地方的縣府、風管處就在一次又一次荒謬建設後,依然有夢。愛造夢的政府,只要改朝換代,總是不放過各種開發夢。未來,澎湖的開發夢,就像意識流的蔓延擴散,前後交錯,時空重疊,讓人夢到頭昏腦漲。
澎湖未來夢境:青灣仙人掌公園BOT案、菊島文化城BOT案、後寮能源區BOT案、風櫃國際渡假村、林投國際渡假村、白沙國際渡假村、鳥嶼渡假村、西嶼竹灣渡假村、歧頭海洋世界、大倉離島渡假區、隘門黃金海岸休閒區、大菓葉遊艇海釣區、內海纜車開發案.............,甚至妄想填掉內海擴大土地人人分之海岸大建設無處不開發澎湖變樂園人人都賺錢世世永悲傷。
囈語澎湖長夢,很累!
夢不醒!澎湖夢裡迷途,在一個又一個迴圈中,夢在改朝換代裡浮沈,政府不同,玩法一樣。
對於澎湖,願景之夢應該是保存自然,改善交通,讓民間、社區循著文化脈絡,讓夢境生根,連結到每一位澎湖人的未來,怎麼會是由政府吟唱催眠曲,不斷投入資金,捐輸海岸土地,讓獨厚財團在夢裡歡舞,等到夢醒,官員走人財團撤資,留下一地殘破,又是被催眠的澎湖人,含悲面對。
流金夢碎的澎湖海岸,開發夢像煙火秀,看似燦爛,醒來無蹤。
該醒了!澎湖人,有時間去看看那些化作夢痕的蚊子館、開發案,浪費了金錢,破壞了土地,肥厚了頭人財團,澎湖人還等下一場碎夢?
其實,澎湖無需事事依賴財團,打造村村都是VILLA渡假村,改善跨海交通、守護社區文化資產,規劃社區旁的民宿專區,保留自然的公共海岸,澎湖不必以開發造夢,它本身就是一個自然美麗的夢。
海離家太近,對於澎湖,每一片海岸土地,都有一個地方故事,從社區生根,讓遊客悠活,那才是美夢的起點。
流金夢碎!海岸逢災,澎湖何時甦醒?
※本文轉載自作者部落格:「漂浪。島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