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國民信託聯盟「會員發展及服務部門」負責人表奧利佛•莫里斯(Oliver Maurice),於上週(12日)在彰化參訪海岸溼地時,彰化大城溼地是否被政府列入國家重要溼地仍懸而未決,但這片溼地早已不是第一次受到國際性關注。2000年初,台灣水鳥研究群於彰化發現來自阿拉斯加的濱鷸,而同時亦於彰化地海岸地區發現來自蘇俄、日本、大陸、南韓、澳洲及紐西蘭等地的水鳥於度冬、繁殖與過境。在台灣自已尚未承認這片溼地的價值時,其它生物的選擇是不會說謊的。
而去(2009)年美國鳥類學者 Dr. Lanctot Richard 應特有生物研究中心之邀來台參與沿海溼地與水鳥保育研討會時,他以很簡單的比喻形容了現在環境開發及所造成的影響,已不是單純的一個地區,或者一個國家的事。「當濱鷸出現,已經將台灣與阿拉斯加的關係給連結起來,在阿拉斯加的所有作為將會影響台灣,而相對的,台灣的作為也將會影響阿拉斯加。」
所謂的溼地有許多定義,而這些定義多是因為人類的方便所給予的一連串的名詞,自然界有其自我的表現方式。當政府的溼地管理規劃人員沒法了解生物多樣性及其連帶的景觀多樣性,而苦歎為何這片海岸為什麼沒有植物?為什麼看起來那麼荒涼?在不了解其生態本質的情況下,視自然其為無物,於是填海造陸成為必然。
生態價值極難被量化為經濟價格,雖然許多環境經濟學家不斷地嘗試著,但價值隨著觀念轉變隨時在改變其價格。不過,有時標價其實也沒想像中的那麼難,只要把眼睛稍稍遮起來就可以。目前政府對於這片擁有台灣白海豚,以及許多保育類鳥類棲息的潮間灘地與海域的標價是約一平方公尺100元新台幣。就這樣,失靈的政府悄悄地幫我們的海岸標了價,於是,他們或許也將幫我們的未來標了標,幫我們的生命也標了價。
100塊台幣代表的意義,其實並不只是這片溼地與海域的經濟價格,而是代表我們正呼吸的那一口空氣,是我們正在喝的水,是我們抬頭看著的那片天空,隨時都可能被政府所標下的一個價錢,輕易且廉價地,無法挽回地出賣了。
隨著莫里斯參訪溼地的記者,詢問的問題不外乎是英國的國民信託經驗能否移植到台灣來,而我也有相同的疑問。雖然莫里斯很肯定地表示可以,但隨著國情與文化的差異,我仍然有著不確定的想法,正如大家心裡可能會想的,「這裡是台灣,可不是英國!」
讓我們看看「國民信託組織」在英國百年來的表現,藉由國民的力量已成為英女皇之下的最大私人地主,受託管理著各類自然棲地、莊園城堡、歷史遺跡,它也保存了彼得兔的莊園與湖區,雖然彼得兔其實是存在於想像之中,但他們所保存下來的自然景觀與背後的觀光、文化、生態等意義,卻是超乎想像。國民信託同時保存了700英哩海岸線,約為1,126公里,幾乎相當於台灣的海岸線長度。(台灣本島海岸線長度為1,355公里)
而台灣的海岸線有多少地方是尚未被開發,或者說尚未被任何肉粽角入侵?
彰化環盟聯盟理事長蔡嘉陽博士,在關於海岸永續指標計算公式的文章中提到,台灣的海岸線分類成自然海岸線及人工海岸線。所謂的人工與天然的差別,在定義上以是否有「海堤」、「離岸堤」、「海岸保護工」為依據,而事實上如果依此認定台灣的西海岸已幾乎人工化。而以泥質潮間灘地,目前僅存只有彰化海岸約40公里,而當這40公里泥灘地,再因開發而消失10公里,台灣的泥質潮間灘地頓時驟降損失25%。
莫里斯在看到彰化環盟製作的白海豚分布及催生信託海報上的台灣地圖後,他說,「台灣的這個形狀就像是一隻海豚一樣,如果沒法保護白海豚,那麼又怎麼能保護台灣?」他或許只是靈機一動的想法,卻與當地的鄉民代表在媒體前表達的訴求極為類似。 當地的鄉代說,以前的蛤仔池不用一年就可以一收,而在火力發電廠以及彰濱工業區設置之後,收獲的周期變長了。他們認為是那些在空氣中飄散的污染物,沉降到了魚塭裡,而影響了漁獲。這或許可能是尚未受證實的推論,但當地人的另一句話卻是更為有力,「水可以用買的,空氣呢?總不能用買的吧?」 當地的鄉代在媒體前很直接地表達他的意見。
莫里斯當時在芳苑海邊普天宮與地方會談時,鄉代談到中央政府以及地方政府口口聲聲地說要振興地方經濟,保護農林漁牧業,而實際上的作法卻是直接引入扼殺這些基本產業的高污染工業。而當我們看到因為國民信託所保存下來的自然環境及文化資產,是可以這麼穩固地保存時,不禁想像如果這樣的措施可以在台灣這塊土地上實行,而由其所衍生出的價值遠何只是一平方公尺100塊台幣的價格。對,這裡是台灣,是我們賴以生存的地方。
法律賦予了人民生存的權利,人要先能生存,才能再談生活。利用認股方式來阻止不當開發,保存原有環境,留給自已一個可以放心呼吸的空間,讓自已有安心飲用的水,讓自已抬頭時可以看見天空,迎面而來的不是充滿無法名狀的異味。
清華大學王俊秀教授說,「我們要的並不是一個人或一個團體出很多錢,而是要每個人出少少的錢,而重點是要有很多人,這是一個人民財團的概念。」他想表達的是利用這樣認股的方式,每個人都能有權利來表達他們對與環境保護理念的認同,同時也能落實在實際的環境行動上。既然國家可以將潮間灘地、文化資產以賤價的方式來賣出去,如果政府認為環境是可以標價,而生存的基本權利是需要建構在經濟發展的效益之下的話,我們又何嘗不能在國家將它們賣出前,以同樣的價格將它保存下來。
環境信託的方式,並不單只是把一個區域的自然景觀或文化史蹟給保存下來,在台灣它同時也將會是一個人民表現掌握其生存權的方式。在潮寮空污事件尚未遠去,台塑仁武地下水污染被掀出,在政府失靈的情況之下,當環境監測與環境影響評估無法說服人民,保障基本生存權利時,談經濟太草率,談生活太沉重。環境信託的方式,讓我們可以表達出我們不想戴著口罩才能呼吸,用上什麼昂貴的濾水器仍然得不到一杯乾淨的水,讓我們的小孩可以抬頭看到清澈的月亮,當我們走到彰化海邊時,不會突然發現怎麼從大肚溪到濁水溪之間幾乎全變成了工業區。
我希望自已可以安全的生存在台灣這個島上,追求我想要的生活,我多麼希望能擁著我的伴侶一同看著夕陽,不僅是現在,還包括了未來。於是,我幫她認購了一股夕陽,幫自已留了一股海風。只要一股,也不就是119塊台幣,我希望戳醒失靈的政府,讓他們把忘卻的應有的生存權還給我。
你呢?
生活在現在生存的環境之中,你希望自已的未來被政府給標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