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與環保的碰撞火花 星星即逝或燎原遍野?
當環保議題和獨立音樂碰撞,會擦撞出什麼火花?搖滾樂吶喊與激躍的對象,包不包含社會及政治議題?
昨天(6月3日)下午,在the Wall首映的紀錄片《海棠、馬沙與珊瑚》,其中音樂、環保、政治等等於片中呈現的問題交錯縱橫、相生相剋,吸引了將近百人的觀賞,並觸發了映後一連串的討論與爭辯。
多災多難的音樂祭
一年比一年熱鬧的貢寮海洋音樂祭,年年都是在貢寮福隆沙灘舉辦,但因為核四重建碼頭的興建,造成福隆沙灘嚴重流失,近幾年都要靠人工補沙以負荷舞台及人潮的重量。加上去年音樂祭期間,連續遇上海棠、馬沙與珊瑚三個颱風攪局,被狂浪拍打的沙灘更顯得單薄脆弱,主辦單位被逼得宣布海洋音樂祭二度延期。
在天災不斷的大環境背景下,郭笑芸將去年詭譎的貢寮海洋音樂祭,完整以影像紀錄下來,並且在今年剪成《海棠、馬沙與珊瑚》這支片子。常有人說,客觀環境決定社會意識,不過郭笑芸不改以往巨變中見眾生幽默、韌性及現實的拍攝風格,呈現出不同的人們,在複雜場域下的可能性。
愛音樂、救沙灘
「沙灘流失問題其實每年都存在,但去年的『救沙灘』行動卻是最不一樣的一年。」綠色公民行動聯盟前理事長賴偉傑這麼說。這是常常發生因為人們的實踐,改變客觀環境的例子。
去年4月,綠盟因為其成員崔愫欣的反核紀錄片《貢寮你好嗎?》與另類媒體發電機成員結緣,深感貢寮環境問題因為核四廠興建而越來越嚴重,決定在去年的貢寮海洋音樂祭,進行「愛音樂、救沙灘」一連串行動。
以往,綠盟都是搭便車式地租一個小攤位,發發宣傳刊物、賣賣貼紙及手環,期待音樂祭期間經過的龐大人流注目。這一次,卻是直攻入音樂祭的核心,也就是希望參賽、表演的樂團也能夠支持、聲援,甚至穿上「No Nuke」的T恤上台表演,進而滾動更多人的認同。
的確有許多樂團穿上T恤,也有許多樂迷貼上貼紙,不過另類媒體發電機成員、薄荷葉樂團鼓手的鄭凱同表示,去年的「愛音樂、救沙灘」的貼紙亟具Hip-hop個性,讓很多人覺得很炫想要貼,T恤也有很多樂團成員就穿上上台,但有可能是英文不好,不知道「No Nuke」是反核的意思。
獨立音樂排拒政治議題?
郭笑芸也說,其實很多樂團一聽到「反核」,就覺得是政治議題不想碰,但轉化成「沙灘」流失,就覺得還可以接受,畢竟沒有沙灘就沒有舞台和貢寮音樂祭。郭笑芸認為由此可見運動訴求的階段性蠻重要的。
不過音樂與政治的完全割裂,許多與談人也有蠻多的意見。《聲音與憤怒》一書作者張鐵志認為:「獨立音樂注重在反叛性格,也就是俗稱的酷或屌,但也同時是對文化工業下商品化制式化的反動,對多元音樂的渴求、期望能夠擴大這樣的關懷,人們更關心環保議題、弱勢族群、還有貢寮的沙灘問題。」
張鐵志補充,例如Hip-hop,美國發源時本來就結合了對社會反叛的思潮,具有社會運動的政治意涵、成為另外一種文化的再現政治策略。
台灣的音樂界對政治社會議題敬而遠之的態度令人讓人不解,不過佛光社會系助理教授何東洪認為這幾年有一些改變,已經開始關心自己切身相關的議題,比如說the Wall等Live House的生存、文化立法的問題等等,這些都必須讓自己瞭解政治,參與政治,讓有利於自己的訴求實現。
海洋音樂祭該挺?該嫌?
昨天的映後討論中,海洋音樂祭本身,成為另一個討論激烈的議題。貢寮海洋音樂祭一年年舉辦,已經成為夏日數十萬人參與的大拜拜,到底對獨立音樂及樂團有沒有意義?還是純粹只是一場激情後什麼都沒留下的秀場?
郭笑芸表示,《海棠、馬沙與珊瑚》能夠剪出來,真的要感謝這些年輕一輩的音樂人,他們有理想、有想法,可以讓片子完全由他們說話,讓導演的角色儘量隱藏。不過郭笑芸有一個看法她想要剪進去,但覺得對於所有的工作人員不公平,她認為整場活動就是「勞民傷財」。
郭笑芸拋出的看法引發許多人的迴響。一名觀眾就表示,從春天的吶喊、野台開唱到貢寮海洋音樂祭,簡直覺得這種大型音樂活動,就是對於舉辦活動的地點來說是一場環境災難。
此外,大聲誌主編小花極為反對大型演唱活動,他指出,得獎樂團在福隆沙灘的舞台上,十幾萬人為之歡呼、簇擁,但激情過後,每一場在台北舉辦的演唱會,還是乏人問津。貢寮海洋音樂祭形塑的氣氛,與政治選舉場合的認同沒兩樣,就算台上是三隻猴子,台下都會尖叫。
複雜問題不武斷
郭笑芸認為,不能否認在貢寮海洋音樂祭的每一組工作人員的辛苦與專業,例如北縣政府及貢寮鄉公所,在三次颱風威脅到會場的時候,他們也真的面臨活動延期對不起樂迷及安全問題的巨大矛盾,而難以做下決策。此外,登上大型演唱舞台,也可以視為一個樂團的成長必經過程,獨立樂團需要有練團的工作室、Live House,也得經歷一個需要長期練習、鍛鍊心臟強度的大型表演。
這些複雜問題的客觀存在,郭笑芸認為寧可讓它變成值得討論的議題。
「要保護物種不如保護棲息地來得有效。」賴偉傑則從環保的角度來比喻這個問題。賴偉傑說,也許公部門、獨立樂團得想想,與其花大錢讓貢寮海洋音樂祭每年爽個五、六天,為什麼不好好讓Live House等等可長可久的展演地點存活?就像弄個超豪華的人工濕地,絕對沒有自然濕地對於物種保存有效果。
突兀的議題為何突兀?
不過,針對去年獲得海洋大賞的圖騰樂隊,既強調自我原住民的身份、卻又在領獎感言時表示自己和大家都是一樣的,認同的錯置與詭異,也引起映後座談中關於原漢關係、解殖過程的討論。對此,賴偉傑也提出了另一個問題,拉回社會議題及音樂的討論,賴偉傑提出:「大家覺得圖騰的語彙文本值得討論,綠盟焦慮的地方也在這裡,救沙灘這個議題,我會檢驗它出現哪一個字眼會讓這個運動在這個片子中會被觀眾所討厭,這和原住民樂團要用什麼方式讓大家看見的討論是類似的。」
「我們一直在擔心有人質疑,好好一個音樂活動,為什麼要把環保議題扯進來,這其實會把這個議題搞砸了。」賴偉傑說。
好客樂團的主唱兼吉他手陳冠宇指出,這個問題不僅僅出現在原漢關係上,漢人之間都會發生,比如說好客樂團在飯店表演時,曾經被場控經理要求脫下T恤,穿客家古裝表演。陳冠宇說,在表現自我的過程中,自己怎麼看自己與別人怎麼看自己,絕對不同,也值得探討。
今年海洋音樂祭更複雜
一個現實狀況是,如「交工樂隊」高度與社會運動結合的音樂算是異數,目前獨立音樂界普遍對於社會議題的瞭解甚至介入都不深,去年在貢寮海洋音樂祭期間,初步嘗試置入福隆沙灘流失的議題,雖然有些許成果,但能不能有進一步效應仍待今年的海洋音樂祭檢驗。
只是今年的貢寮海洋音樂祭,因為北縣政府易主,標案由民視獲得,過往六屆的主辦者角頭音樂鍛羽而歸。貢寮海洋音樂祭的問題,在昨天的座談會中引發許多討論,討論問題能不能解決問題尚且未知,只是今年因為主辦易主,角頭舉辦方向地點未定,浮上檯面的攪局者更不止颱風、核四與沙灘,衍伸出來的政治介入、商業化、音樂本質等等的問題卻更是複雜,面對的挑戰更巨大了。
※本文轉載自苦勞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