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世百年紀念】華萊士──不朽的科學與人文思想家(四) | 環境資訊中心
深度報導

【逝世百年紀念】華萊士──不朽的科學與人文思想家(四)

2013年11月24日
作者:金恆鑣(前林試所所長、國際珍古德教育及保育協會理事長)

步入科學界[一八五二-一八五四]:
自南美洲返英後開始躋身於科學界

30歲的華萊士,圖片來源:華萊士基金會1852年10月1日,史蒂文斯抵達利物浦,迎接返國的華萊士。他瞥見一個高高的個子、衣衫襤褸、步伐蹣跚的人步下甲板,但在史蒂文斯太太的悉心照顧下,他很快地又容光煥發,活力十足了。原先在海上發下毒誓,不再渡海出國的打算,不知不覺地拋到九霄雲外;加上密集地出席許多學會(如昆蟲學學會、林奈學會、動物學學會)的研討會與發表多篇論文後,他在科學界中的地位初步底定。在著名博物學學者的力薦之下,一介平民的華萊士與貝慈同時於1854年成為動物學學會的通訊會員,這在當時實屬破例。

然而,華萊士究竟被當時的學者們歸類為博物學家或是作家,仍是模稜兩可;而可以肯定的則是華萊士在學術上必然還需要有更上一層的貢獻,始能真正被英國的博物學界所認可。於是他決定再做一次大探險,他一方面收集了各種探險相關的資料(如了解標本市場的需求與價格),另一方面,華萊士在皇家地理學會宣讀一篇有關尼格羅河的地理報告,並於1853年6月提出一份計畫,希望學會看重他在南美洲冒險的經驗,補助他到亞洲的馬來群島(從新加坡往東經婆羅洲、菲律賓、西里伯斯,及現今之蘇拉威西、帝汶、摩鹿加群島、香料群島,最後抵達新幾內亞)探險的旅費,並承諾在探險過程中會採集標本與製作地圖,紀錄地理資訊等。皇家地理學會答應補助,但是補助的經費並不足以完成旅程,所以還需等待其他機會。

1852年他已29歲,快屆而立之年。雖然已是略有名氣的「旅行博物學家」,但對他懸在心中已久,急待解謎的「生命體演變」的想法依然毫無頭緒。接下來一年半的日子裡,他出席許多學術研討會與演講,並在1852年完成了兩本書《亞馬遜地區的棕櫚樹及其用途》(Palm Trees of the Amazon and their Uses)與《亞馬遜與尼格羅河遊記》(A Narrative of Travels on the Amazon and Rio Negro),其他成就乏善可陳。

久懸腦海的海外採集念頭如影隨形,揮之不去。終於,靠著他的採集資歷與經驗,華萊士向皇家地理學會申請到一筆赴馬來群島的旅費。除了補助黑海號(Euxine)的頭等艙船票外,且准許他帶一個助理-查爾斯.艾倫(Charles Allen)隨行。華萊士喜出望外,於1854年3月搭船出航,並在3月20日抵新加坡。

東半球的探索之旅[一八五四-一八六二]:
採集生物標本,記錄原往民的社會與文化
完成「生命體起源」的論文,並提出「華萊士線」論點

黑海號於1854年3月啟程往直布羅陀、馬爾他與埃及,載著華萊士的未來生涯夢,駛向東方的熱帶雨林。船抵新加坡後,華萊士立刻著手進行採集,當時19世紀中葉的新加坡尚有豐富的甲蟲,第一批寄給經紀人史蒂文斯的甲蟲便有1000隻,而手上待處理的甲蟲更不知凡幾。為了消化如此龐大的工作量,華萊士過著有如軍人般規律的生活,早上5點半起身盥洗、處理昨日的收穫,助理查爾斯負責捕蟲;8點早餐後準備外出的裝備,兩人9點出發,一天往往可捕捉到5、60隻甲蟲及其他昆蟲。下午4點晚餐,6點鐘處理昆蟲標本。若工作量大,往往會「加班」到晚上8、9點才就寢。

馬來群島8年的旅行與採集,華萊士不但收穫了豐富的生物標本,更遍訪各島充分體驗與了解原住民的文化習俗。如此第一手與全面性的科學與人文接觸,在當時可說是前無古人的創舉。華萊士於返英7年後的1869年初春,出版了《馬來群島自然考察記:紅毛猩猩與天堂鳥的原鄉》暢述旅遊見聞。這本書被譽為「19世紀最重要的自然寫作」。書名只點出採集的重心:紅毛猩猩與天堂鳥,然而此書對生物學最大的貢獻則是分析物種分布的地理區。

在新加坡的初步採集便有豐碩成果,令華萊士對這趟考察充滿信心。半年後的1854年11月1日,他轉移地點,渡海往東抵達婆羅洲西岸。到達婆羅洲後進入眼簾的是一個巨大的綠色森林城堡,而將之圍繞的沙嶗越河則比他看過的所有護域河都要來的寬。在婆羅洲的採集期間,「生命體演變定律(The Organic Law of Change)」與「控制新物種形成的定律(On the Law Which Has Regulated the Introduction of New Species)」兩個主題依然不斷地在華萊士心中醞釀著。

華萊士在婆羅洲一待就是15個月,吸引他的不只是新奇、罕見、美麗的植物及昆蟲,最重要的標本則是被當地馬來人稱為「森林人」的動物,即是今日我們所說的紅毛猩猩(Pongo pygmaeus)。紅毛猩猩是亞洲熱帶雨林特有的猩猩科猩猩屬動物。猩猩科下尚有大猩猩與黑猩猩兩屬,全科共3屬4種。這些人類的「近親」們,僅分布在熱帶非洲與熱帶亞洲,讓歐洲人相當著迷。

紅毛猩猩,圖片來源:chem7

華萊士在婆羅洲的採集收穫豐碩,而他主要是在沙東河(Sadong)的小支流實文然河(Smujon)採集。實文然河流域約有50平方公里的低地林澤,河面雖不寬,但河道縱橫蜿蜒,喬木參天蔽日;在這片林澤中有些孤立小丘,有中國人在此伐木與開採煤礦,所以多有腐木橫置,而腐木正是甲蟲最好的繁殖環境。華萊士在抵達礦場前的4個月只採集到320種甲蟲,但3月14日抵達此處後只花了兩個禮拜便超過了前4個月的收穫量,有時甚至一天之內就發現了36種甲蟲。華萊士在婆羅洲收集了將近2000種甲蟲,以腐木為食的甲蟲有200種,其中9成為新種。

其實,華萊士到實文然河的最大目的是研究紅毛猩猩的自然史,並且要採集標本送回英國。他抵達實文然河才一週就看到一隻紅毛猩猩。他在《馬來群島自然考察記:紅毛猩猩與天堂鳥的原鄉》中描述獵殺紅毛猩猩的血腥場景:「牠中彈後轟然落地,雙腿折斷,胯骨關節與尾椎完全碎裂,頸部上嵌著兩顆子彈,落地時仍未斷氣。」獵得紅毛猩猩的次日,他花了一整天功夫處理標本,而這付完整的骸骨標本如今仍展示在歐洲的某座博物館裡。當時的「文明人」到熱帶森林,槍殺如此龐大的哺乳動物,加上又是人類的近親(人類與紅毛猩猩猩的基因組有97%相同),那樣的狠心、兇殘及毫不手軟的心境與舉動,迄今仍然令人無法理解。

150多年後的今天,紅毛猩猩的處境更加險惡。當地人為獵食其肉或保護農作物,每年死於非命的紅毛猩猩約有2000到3000隻。目前雖有一大族群受到加里曼丹的普廷角(Tanjung Puting)國家公園的保護,但是仍然逃不掉全球環境變遷的災難,族群未來的存續充滿了不確定性。

然而,華萊士雖有一段令人感動的收養紅毛猩猩的故事,但事實上更像是一段贖罪的行為,令人不勝唏噓。這件事情是這樣的,有一次,他連開3槍射殺了一隻大的雌猩猩後,發現地上有一隻幼猩猩,才30公分長,牙還未長。華萊士帶牠回到住所,如母親般細心照顧牠,不過3個月後幼猩猩還是病死了。這個經驗讓他不再只是個「獵人」,進而增加了野生動物「觀察者」的身份。他曾觀察活猩猩的行為習性,並仔細量度了17具猩猩屍體之後,在《博物學會誌刊》上發表了一篇關於猩猩的論文...。(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