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九：供水的專供水 觀光的歸觀光
行政院長俞國華在最近一次的院會上，聽取經建會顧問馮鍾豫有關石門水庫之簡報後，曾即席指示「水庫安全的工作非常重要」。其中俞院長特別強調：「國民遊憩觀光活動的需求愈來愈高，主管機關應注意開發及提供適當地區，但是旅遊活動不得影響水庫安全及水質污染，各種旅遊工程設施應注意對水壩保持相當距離，亦應對車輛作適當之管制。」
這是歷史性的一句話。代表著從今以後，水庫安全與水質污染的問題，將被列為第一考慮的地位。這與多年，臺灣地區經建單位、水庫管理單位所普遍缺乏的觀念。有了這個政策導向，水庫是否應開放觀光的問題已無辯論必要。
幾年來水庫管理單位普遍熱中於觀光開發，工程進展甚至已到可能危及壩體的程度。今年國建會水資源組開會時，許多多年未回國的水工專家便百般困惑，為什麼水庫管理單位老喜歡拿「大壩」做招攬觀光的「誘餌」，他們指出，難道水庫管理單位不知道「大壩是十分脆弱的結構體」嗎？
國外學人指出，先進國家的水庫參觀活動絕不以大壩為觀光地點，因為壩工專家根本認為任何重量加於壩體都可能造成沉陷、滲透裂痕等造成崩壩的誘因。
像石門水庫那樣觀光客每年200萬人次，乘坐數十噸重的遊覽車在大壩頂上來回輾震，是十分令人擔心的「要命」觀光活動。
會造成這樣不顧危險的開發行動，主因在當年水庫「多目標功能」開發的理念。至今為止，大多數水庫管理人員仍處於這種觀念中。多年來，水庫當局也未必理解自己的水庫，開發觀光可能已經牴觸了安全、水質、發電的基本水庫功能。
這種以水庫水源區為重點的觀光開發行動，到最近幾年仍是中央地方經建單位的思考方向。
以石門水庫為例。民國71年「臺灣地區綜合開發計畫」調查遊憩資源時，便將水庫水源區全部列入問卷調查對象。當時石門水庫管理局函覆的表格中使出現「建議早日開闢高速公路支線直達石門水庫，以配合石門水庫觀光發展」，並希望在石門水庫建「寺廟、騎馬場、公園、環湖觀光列車、陳列館」並增加「國民旅舍與青少年活動設施」。
完全是置水庫安全於不顧的觀光導向病態開發觀念。這種想法也一度出現在翡翠水庫上。今年3月國內關心環境的社會人士參觀翡翠水庫工程時，在工程現場一張翡翠水庫介紹的看板上，便發現「觀光遊憩」的功能構想，經參觀的民意代表、學者的一致「指正」，翡翠水庫管理單位也「從善如流」，馬上刪除改正。
其實南部地區，蘭潭、曾文、白河、烏山頭、阿公店等水庫，這幾年也紛紛以「石門水庫模式」為範本，積極製作「遊客意向調查」，準備大量開發「觀光資源」。
環境保護的學者專家，老早就對這種作法有意見，國內18座供水水庫的水質在觀光人潮下。早已拉警報。民國71年底，一項企圖挽救水庫水源污染的初步方案，進行了全省主要水源的污染調查，由南至北重點抽查了18座水庫，包括污染較為嚴重的德基、明德、石門、澄清、阿公店、烏山頭、霧社、明湖、日月潭。所得初步結果十分悲觀，水庫單位的配合也不佳。
觀光活動對水庫的影響初期是在水污染上，長期就連壩體結構都遭殃，這是一個頭尾相連的問題。
今年國建會學人在會後曾經對國人嗜好水庫觀光問題，深入討論，美國維吉尼亞理工大學土木系水資源組博士蔣宗壬曾指出，如果民眾喜歡上大壩，有關單位大可以找個地點建個水深10公尺以下的「遊憩水庫」，專供民眾觀光、遊樂。至於像石門、翡翠這種以供水、發電為功能的水庫全部「謝絕參觀」。
蔣宗王的話的確是今後臺灣水庫管理最重要的理念，供水的專供水，觀光的歸觀光，從此分道揚鑣，從這樣的理念去思考俞院長的即席談話，當不難想像，觀念上我們正走過一道最艱難的時代轉類力捩點，而維護水庫安全、保衛水質清潔的艱困落實工作才開始而已。
原載民國74年9月8日聯合報3版
※ 本文轉載自《受傷的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