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信仰的造災史
高雄突然成為一個災難城市。事實上,任何災難在台灣都是一齣戲,相同劇本、不同時空、由不同的人重複上演,而你我都是劇中人。因此,所有傷亡者都是「我們」,承受苦難而犧牲的我們。
其實,當代人類文明史就是一部造災史,也是災難史。文明以科技克服環境的制約,用工具突破天地的規限,讓人只要操控科技工具,就可以對自然環境予取予求而自覺偉大。但關鍵是,人類能不能因災難而看清禍源,明白自我的有限與無知,而不再自我膨脹、無所不能與人定勝天,並且藉由災難的啟示,拋棄主宰與剝削的人與環境的關係,重建人地相互依賴、共生的連結,才可能停止繼續造災。
我們信仰經濟發展,並且集體膜拜都市開發、工商成長、土地炒作之神。我們也習慣性地將城市簡化為如同機械一般的系統,只要能夠掌握系統間的連結與關係,就能輕易地掌握、預測與操控城市發展。因此,所有的都市發展,人類從來沒有一點點謙虛,反而只有無盡與無情的掠奪再掠奪。
請看看台灣社會所有大城市無止盡的區段徵收、市地重劃,瘋狂地發展再發展的土地使用行為(台中稱得上是經典),再看看長期以來為了發展工業或耗用天然資源及優美風景的特定區計劃(如廬山,你知道它是一個都市嗎)。
過度發展沒人喊停
此外,還有許多地方土地炒作集團勢在必得的新訂都市計劃案,如淡海二期、桃園航空城、新竹台知園區、南投清境等。還有在立法院企圖強渡關山,讓台灣國土脫光光的自由經濟示範區。事實上,台灣的城市發展早已失控、都市計劃也嚴重供過於求,但開發炒地的瘋狂掠奪行徑卻從來沒有停止、也沒有人喊停。
盆地湖泊起家的台北城,早已是個超級過度發展的城市,卻從來沒有減的思維,而只玩加的遊戲,如大量的容積獎勵、保護區變更(慈濟、薇閣正在進行,行義路、貓空已完成)、國有土地開發利用(如華光、空總、台北學苑、202兵工廠、大巨蛋)、社子島開發。而所有參選的或當選的政治人物,腦子裡也盡是開發再發展,卻鮮有保護、減壓的格局。這種無所不用其極、耗盡大地的最後一滴乳汁的意識與行為,就是災難城市的肇因。如果921地震、311福島核災、88風災,甚至高雄大爆炸發生在台北,可以想見,台北城將是個超級災難城市。
台灣島嶼本就是我們的諾亞方舟,只是我們將方舟當作商品與投機炒作工具而造災。紀錄片《愚蠢的年代》從未來反觀現代而發出大哉問:「這些人到底在想些什麼?難道他們覺得自己一點都不值得救贖?」地小人稠的台灣,我們其實根本不想什麼,我們想的只有「經濟、經濟、經濟」,但我們如果實實在在的計入這些災難的成本,就會懷疑我們是否是「反經濟、不經濟」的發展。
台灣社會必須有所改變,源頭是價值觀,別再把「經濟成長」當作社會幸福唯一指標,才能改變對待土地的行為與方式,也才能為自己的降災、減災、保全、維安,留下退路。這不是回歸原始人的生活,而是要停下來,看看過往、想想未來,才知道當下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因為,我們其實沒有什麼退路了,台灣是你我共同且唯一的家,我們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