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而綠】從憤青到農青──248農學市集李建誠 | 環境資訊中心
30而綠

【30而綠】從憤青到農青──248農學市集李建誠

2014年11月21日
作者:言月青

李建誠,現任248農學市集經理。初識建誠,是2002年在台大大學新聞社的社辦。活動中心238室,是台大社運社團的集據點,在一群嚮往「左派」、關心勞工與弱勢權益的社運青年中,李建誠的臉上,除了桀傲不馴,更多了一份溫厚真誠的氣息。

2005年時,大四的他為了聲援農民與勞工,前往香港抗議WTO,成為唯一被起訴的台灣人士,遭香港警方拘留多日;也曾經加入青年樂生聯盟,長期聲援樂生療養院的保存運動,走上抗爭火線。但畢業、退伍後的6年多來,他卻走入田野,曾親自當農夫種田,並加入248農學市集,投身友善農業的產銷工作。

在雲林口湖阿禾師家,動手幫忙剝蚵殼。

價值衝擊的憤青階段

建誠從高中起,就對社會議題感興趣,藉由課外讀物了解台灣解嚴前後歷程,上大學後,在社團生活中,廣泛地參與各種社會議題及抗爭活動,同時下鄉訪調,了解基層生活的模樣。2005年,建誠修習學校的「影像社會學」課程,班上同學拍攝以樂生療養院為題材的影片,建誠知道了樂生療養院這塊地方的故事,進而開始參與相關行動,時常與青年樂生聯盟的夥伴開會、舉辦活動。

至於對農業議題的認識,是在2007年,楊儒門出獄後。當時李建誠邀請楊儒門和吳音寧,到學校社團演講,席間吳音寧看著學生們手上的便當,問他們:「你們知道這些食物哪裡來的嗎?」讓建誠印象深刻:「我那時候完全沒想過這種問題耶!不就是學校自助餐廳買來的嗎?」在後來樂生療養院的抗議場合中,楊儒門前來聲援,同樣關心社會議題的李建誠與楊儒門氣味相投、日漸熟稔。

問到建誠為何從「憤青」變成「農青」?他笑說:「套句以前社團的說法,這就是一個辯證的過程」他回想自己從高中滿懷理想抱負,上了大學卻發現,課堂上教授都拿國外的制度來當範例,與他下鄉訪調看見的政治、社會現實完全不同,不禁覺得遙遠而可笑。看見這些困境,大學數年當中,建誠看見不公義、不平等,並在破滅中重構自己對真實的理解,並且選擇用社運抗爭手段,試圖扳回一城。

在他投入樂生療養院保存議題的數年中,建誠比較深入的進入議題脈絡,發現除了抗爭,社會運動也需要理性論述或替代方案,來說服社會大眾。

「其實樂生參與到後來,覺得很疲乏。」除了對大局勢感到無力,建誠也開始對自身在一次次、各種議題的社會運動中,逐漸變成「抗爭機器」的狀態覺得不耐:「我到一個場子,就知道要講什麼話、演什麼行動劇、提出什麼訴求…」他依稀感覺到,自己應該可以更深入地關注一個議題、為它做點什麼。加上離開學校、踏入社會之際,有了自立謀生的需要,建誠的思考漸漸趨向務實。

因緣際會投入農業

舉辦產地之旅活動,到龍德米庄農友的田割稻 。不過,這份「務實」在許多人看來,卻是某種「頭殼壞去」的選擇—李建誠竟轉身投入農業。2008年,李建誠服替代役期間,放假就跑到楊儒門在八里的稻田幫忙,並且協助忠孝東路248巷的農夫市集。

「辦市集,剛開始前3個月很想收攤。」市集叫好不叫座,消費者抱著好奇心態前來,以購買實際支持的卻不多,農友得不到收益,熱情也日漸削弱,起初的十幾個攤位,折損一半。但,在團隊的堅持下,仍有農友每周末穩定的露臉,與消費者直接溝通理念,加上大家在市集開伙共餐、搏感情,逐漸拉近消費者與農友的距離。

當市集的知名度漸漸打開、趨向穩定、攤位也日漸飽和,團隊發現農友北上擺攤耗日費時,且收益有限:「即使農友一個禮拜上來3天,他還是有很大比例的產品沒有賣出去」,鑒於農民難以兼顧生產與銷售,市集團隊將收益投入成立固定的店面,並在因緣際會下進入百貨設櫃,進行常態的販售。

目前,團隊共有7個門市據點、約20位夥伴投入,其中店面銷售金額的7成歸農民,3成作為團隊的管銷費用,卻仍需要依靠公部門與民間企業的計劃案,才能慢慢累積拓展據點的資金:「要自立仍有困難。」

以身為度追索答案

到基隆七堵山區拜訪養蜂農友。因此,李建誠和夥伴們開始設法開發友善農產的加工品,一方面透過與農民契作的方式,讓農民有穩定收入和種植的動力,一方面也為團隊開發新的收入來源,團隊先嘗試在大稻埕259販售無除草劑紅豆熬煮的紅豆湯;最近的新商品則是用本土黃豆製成的豆漿,李建誠說:「我都在忙著煮豆漿、刷鍋子。」

因為經營市集的緣故,建誠開始大量接觸農友,務實內斂的農民,和他過去在學運社團的展現出的不羈與狂放,有很大的反差:「我常常看到農夫賣菜的時候,一塊錢、一塊錢地數,深刻感覺到那份辛苦與踏實。」這樣的內斂感染了建誠,反省到自己過去看似「關心國家大事」,卻離一步一腳印的實踐太遙遠。

建誠依然肯定社運前線同伴的努力與辛苦,但是回到他自己,則選擇了用一種更緩慢的方式,回歸到根本,建誠想用時間去追問的是:農業到底能不能讓人安身立命?「我就覺得不太服氣,想看看有沒有可能翻轉。」

他用親身的經驗,學習感受和同理:「像我現在煮豆漿、刷鍋子超累的,但一天賺到的工錢可能也才1千塊。」現在,建誠看待議題,除了支持第一線的行動之外,並從另一面來思考:「比如我們希望農民不要賣地、農田不要被徵收,但是,換個角度,種田有沒有辦法讓他過生活?還是把農地賣掉,換個老年的棺材本?這情形不是很容易能改變的。」

至於父母親,建誠自嘲因為過去「憤青」時期進出警局、被香港拘留的經驗,他們的驚嚇值早就「破表」,對建誠現在擁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尚感欣慰,更因為飲食的議題可深可淺,讓建誠和父母有共同話題,還可以偷渡一點社運理念給他們。

以身為度、走入土地的建誠,從2008年走進稻田親身耕作,用身體感受天光風雨、萬物生息,但他更清楚,他的角色不應該以生產為重,而是搭起消費者與農友之間的橋樑。而今煮豆漿、訪農友、辦講座,如是生活,讓他覺得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