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多年後,張博鈞在土地上找到一份內心的寧靜,在野外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標。一隻螢火蟲的身影喚起過往的記憶,也開啟通往生態紀錄片的大門。
時常接觸農友 種下熱愛自然的種子
自他有記憶以來,祖父便在宜蘭種植稻米和三星蔥自給自足,那時交通不便,生活相當不易,祖父中年舉家搬來台北當起菜販,父親總跟隨祖父往返宜蘭台北販售薑、青菜。後來父親結識幾位農友,幫助農友銷售農產品,變成現在的蔬果批發商。
年幼的張博鈞常在父親身旁幫忙,隨著父親勤跑田地與農友交涉,藉此了解農友的工作情形。雖住在台北,小時候他便常返鄉玩耍,即便到了高中仍會自行搭火車到祖父家度假,為了是要遠離都市煩擾。玩樂之餘,他也開始關注生態,閱讀大量的雜誌及書報新聞一直持續到現在,這些都成了張博鈞拍攝生態的基礎。
出社會後,張博鈞曾經在電視台工作多年,日以繼夜過著忙碌的生活。直到擁有家庭後,這時他開始思索未來。他明白物種最活躍的時段是清晨、黃昏及夜間,為了擁有自由的時間,同時實現那份從小深植在內心的夢想,他毅然決然辭去電視台的工作,在幫忙父親賣菜的同時,開始進行他的拍攝計畫。
為小孩說故事 淺顯易懂的生態紀錄片
在拍《戀戀火金姑》以前,張博鈞早已熟識天機伯,也曾帶營隊到天機伯的梯田觀察自然,有次看了日本里山的紀錄片,發現影片故事跟他所知道的天機伯故事相當雷同,他不斷問自己,日本可以拍得這麼生動、有趣又好看,為何台灣還沒有人拍出這樣的影片?
拍《黃金蝙蝠》時,張博鈞的女兒才2歲,讓他更堅持紀錄片的內容一定要連小孩都看得懂。另一個原因是黃金蝙蝠館的遊客多數為小朋友,用「講故事」的方式將科學知識簡化才能吸引民眾。如今科普知識容易在網路上找到解答,已不必在影片多加贅述,引發大小朋友的興趣反而成為守護環境的關鍵。科普片要能與眾不同,得用不一樣的方式敘述。
數位化後,拍攝器材不斷進步,然而張博鈞不追求高檔器材,反將重心放在「找故事」上,他追尋的是如何以影像講出動人的故事,這才是影片好看的核心。他的兩部作品《戀戀火金姑》和《黃金蝙蝠》都是故事已經在心中確立了,然後付諸行動去拍攝。目前拍攝小白鶴是他受委託的任務,在拍攝過程中去尋找故事,對他而言將會是另一種不同的挑戰。
時間獵人 等待拍片時機
《戀戀火金姑》有很多畫面是經過設計的,如梯田的水下能見度只有10至20公分,完全是混濁的背景,為求畫面背景清澈,張博鈞在家中佈置水缸耗時3個月,營造出接近野外的環境,等待紀錄的昆蟲孵化、羽化之瞬間。
《黃金蝙蝠》拍攝前,張博鈞為了解物種,用一年時間跟誠正國小的張恒嘉老師請教,繁殖季節就到當地觀察,透過網路蒐集資料。等到正式拍攝時早已駕輕就熟,拍出連研究蝙蝠多年的張恒嘉都沒看過的畫面。在接下來拍攝小白鶴的計畫中也是如此,他選擇跟附近的鳥友聊天,先了解鳥的特性,才知道下一步要如何著手。
回顧兩部生態片的拍攝過程,張博鈞都遇到夜間拍攝須打燈使得畫面不自然的情況。當時一直研究如何在夜間拍攝昆蟲和哺乳類,尤其蝙蝠是生活在黑暗中的物種。為了克服困難,他利用清晨、黃昏或大光圈鏡頭拍攝,在天色漸暗時,每天搶拍關鍵的5至10分鐘,在漫長的日子等待難得一見的珍貴畫面。
若能縮短拍片的時程,就能節省經費,而拍攝生態片卻是無法節省時間。生態片最大特點就是要呈現自然中難得一見物種多樣的身姿,而野生動物不聽指令,營造畫面也相當困難,同時身兼攝影師及導演的張博鈞須不斷地去構思畫面。在每部作品中,他的耐力、毅力與觀察力都顯而易見,因為他是擅長「等待」的獵人,捕捉每一個在鏡頭前活躍的生命,這些生命都是台灣最獨特的榮耀。
配樂是影片的靈魂 專業分工各司其職
製片前前後後所有的工作若能一個人統包,當然能省下一筆經費,但品質絕對有落差。張博鈞堅持後製專業原則,《戀戀火金姑》和《黃金蝙蝠》兩部紀錄片有一半的花費是在後製,依照各種專業領域找剪接師、旁白配音員、音樂家等人來協助。雖然剪接、配音、配樂的工作都難不倒張博鈞,但前製拍攝才是他的專業,且後製工作一定會佔用到野外拍攝生態的時間,可能因而錯失拍攝珍貴畫面的機會。
一般剪接影片常以音樂為架構調配畫面,有時難免出現聲音與影像不太契合的狀況,但礙於經費有限,只要畫面與音樂勉強搭配得上即可。然而張博鈞明白,除了影像,聲音搭配也是重要的一環,會讓影片帶來加分的效果。為了符合畫面情境,儘量不以罐頭音樂來充數,而是在影片剪接完成後,聘請音樂家製作,配樂者會主動幫影片對點,才能使影音自然地融合為一體,當然製作花費與影片品質成正比,追求好品質的代價是花費也高出數倍之多。
團結力量大 不再單打獨鬥
為節省人力成本,張博鈞連助理都不敢請,因與助理聯絡便會錯過許多拍攝的黃金時間、且行程調配難控制,薪資更是成本負擔,於是拍攝過程都是一人進行完成。拍攝生態片必須行動力十足,最後張博鈞整理初剪再送後製,至少前製作業就能省掉近一半的花費。
然而拍攝一年,經費若沒超過100萬,計畫相當難維持下去,起初拍攝第一部紀錄片《戀戀火金姑》時,張博鈞只想給自己留部紀念作品,除了實質花費在器材、出差費外,他根本無法計算自己的薪資,甚至須自行倒貼費用。當時他花很多時間寫企劃自己投案,得到林務局補助90萬後,全都投入後製部分如剪接、配樂、租錄音室配音等約60萬左右,經費相當吃緊。所幸第二部紀錄片《黃金蝙蝠》友人贊助100萬,其餘款項只能靠寫企劃爭取政府專案補助。
張博鈞也曾多次尋找民間或企業贊助,但沒有太多與贊助者來往的資歷和交情,往往募資效果有限。經過長期單打獨鬥後,他瞭解必須尋找相同理念的單位合作是較理想的辦法,現在他跟台灣生態工法發展基金會合作,就不必再花心思去找經費和整理相關行政事宜了。
《戀戀火金姑》發行後,張博鈞一年內受邀十幾場的宣傳活動,讓他精疲力竭。經過這次的經驗,他確信應將時間主力放在拍片上,因為他要專心去構思畫面,更綿密規劃整體故事和生態觀察,絕不能一心二用,且拍片的時間運用必須保持機動性,當物種有任何動靜,才能隨時到現場拍攝。而紀錄片背後的推廣行銷活動藉由合作單位協助支援,讓合作夥伴們彼此專長發揮極致,導演得以專心拍片,紀錄片得以有效宣傳、延伸觸角,讓基金會的守護計畫得以落實。
迷途的西伯利亞白鶴Siberian White Crane在2014年12月來到台灣的金山清水濕地,年幼的牠與親鳥走散,停留在75歲老農夫黃正俊的有機蓮花田裡,恰巧基金會在金山深耕多年,想做個記錄,於是找上張博鈞拍攝小白鶴。
原本所有人都預期小白鶴不會在台灣久待,記錄到2015年2月底的時候,沒想到小白鶴卻未返回西伯利亞,張博鈞決定自費繼續拍攝,截至2015年6月溼地上的小白鷺內容足已剪輯成半小時以上的故事,張博鈞因此把發行紀錄片的想法告訴台灣生態工法發展基金會副執行長邱銘源,兩人商量結果決定從教育先著手,第一步即發行小白鶴的繪本,要讓小朋友藉由閱讀故事了解濕地的重要,還要透過繪本銷售來募款,為拍攝小白鶴的計畫籌措經費。
第三部紀錄片的小白鶴,牠是豐富故事的關鍵角色,但紀錄片的核心其實是北台灣的金山清水濕地,讓農民明瞭有機耕作可以帶來利潤、社會認同、生態平衡,更避免汙染和農藥傷害,使原來不耕作的農地也可以復耕。
鶴類有種習慣,牠如果喜歡這片棲地,回去繁殖地,第二年繁殖後,很可能攜家帶眷一起來。這次張博鈞預計遠赴國外棲地拍攝小白鶴的生活史和生態環境,是為了增加影片的豐富度,與台灣濕地做連結,也期待來年小白鶴帶著家人再度來台灣,讓小白鶴報恩在當地成為美談。
解決眼前障礙 渴求真善美紀錄片
曾經張博鈞也有一年沒有工作邀約,仰賴妻子的支持,雖然他很擔心自己隨時會失業,但拍攝生態是他熱愛的工作,不必讓自己的時間與行動都被限縮在公司裡。不過在野地工作總被人誤解是在外逍遙,家人當然也出現兩極的聲音,一方贊成他拍攝,認同他的理想,另一方則因擔心收入不穩定而反對。
過去有不少人認為張博鈞非科班出身,無法獨立作業拍攝紀錄片,都勸他不要做這麼大的冒險,應該去找份安定的工作,不過他並不退縮,反而認為遇到難題更應該想辦法解決,正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如果當初沒有堅持信念,勇敢跨出第一步,也就不會完成自己心中的夢想,更不會有這些環境故事可看了。
張博鈞說,紀錄片所追求的「真善美」,意即以善良的方式呈現真實的自然美景。如果無法在野外記錄到畫面,也會盡可能的將真實狀態呈現出來。他說,至少在自己的作品中要能看見其中兩項,那就是藉由表達對環境的善意、呈現美景來感動每一位觀眾。
找尋跨國合作契機 讓台灣生態受國際矚目
國外生態片近幾年也不走科普路線,改走故事路線比較吸引人,甚至夠水準的生態片還能躍上電影。在台灣通常會看生態片的只有關心這個領域的人會看,多數人並不熱衷於此,反觀國外關注生態影片的人較多,為取得更多跨國合作的機會,勢必要將生態片提升至電影影片的規格,才能增加參加國際影展的機會,提升台灣在國際上的能見度。
張博鈞把自己投入野外一整天也不喊苦,用生態紀錄片反映出他的人生經歷。現在的他不停在摸索台灣生態片的可能性與自己存在的價值,克服每一次困境讓他越能掌握生態拍攝。雖然前置拍片耗費時間與金錢,影片後製也馬虎不得,張博鈞堅持應有的品質,讓專業分工、深化影片內容,整體的契合感更要帶給觀眾衝擊。他說,除了累積作品的數量,未來更會積極參加國外影展,增加與國外合作的機會,一步一步的將台灣之美推向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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