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到阿拉斯加追蹤冬候鳥的夏日生活 | 環境資訊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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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到阿拉斯加追蹤冬候鳥的夏日生活

2016年09月02日
作者:睏寶

「鷸蚌相爭」是小時耳熟能詳的成語故事,講述一種嘴巴長長的鳥要吃蛤肉時,被蚌殼夾住兩者僵持不下,說來慚愧,念生物的我一直到碩士才親眼見到這種被歸為「鷸鴴類」的水鳥。

那時我到彰化幫忙作水鳥族群調查,我們在飼養文蛤的魚塭區繞,經由學長提點我才愕然驚覺,魚塭堤上那一個個像灰色石頭的竟然是上百隻鷸鴴類水鳥,退潮時牠們在泥灘地上覓食,滿潮灘地被淹沒時才進到堤防內暫棲。

海邊環境是很艱困的,冬天一片陰鬱,寒意隨著海風鑽透衣服的纖維;但當冬天一過,毫無遮蔽的灘地便直接曝曬在火辣辣的陽光底下,這群英文稱之為「岸鳥」(shorebird)的鷸鴴類水鳥,就是生存在這樣的海岸環境。


在彰化漢寶舊蚵架旁覓食的鷸鴴類水鳥。圖片來源:睏寶

我想是牠們的堅毅性格令我著迷吧!就這樣做了7年的水鳥調查,每年春天看這些灰灰的石頭們換上鮮艷的繁殖羽,帶著躁動的心情離開到北方繁殖,秋天時則帶著略為斑駁的羽色風塵僕僕地趕回來,每月出發作調查前總期待有什麼驚喜在等著,「不知春過境的大濱鷸抵達了沒」、「秋過境鐵嘴鴴先鋒部隊會不會來了呢」、「度冬的大杓鷸今年有沒有機會變多呢」。

看著這些遷徙性的水鳥在台灣泥灘地上覓食是很感動的,遷徙線上險阻重重—農田邊的防鳥網、中國沿海的填灘造陸、各地的捕鳥人、繁殖地的北極狐—牠們必須在這些挑戰中生存下來,才能年復一年回來到同一個地方。

研究者透過繫放,在鳥腳繫上用以辨別個體的足旗[1]腳環,漸漸掀開候鳥遷徙的神祕面紗。從2003年開始,台灣水鳥研究群在彰化記錄到戴著阿拉斯加腳環的黑腹濱鷸,彰化到阿拉斯加,七千多公里的距離,兩塊如此遙遠的土地,竟能如此息息相關,如果彰化的泥灘地消失了,從阿拉斯加千里迢迢抵達的水鳥們,或許沒能再補足能量回去繁殖。如果那些在灘地上採蚵的爺爺奶奶們知道牠們身邊埋頭猛吃的水鳥,是來這麼遙遠的地方,一定也會很驚訝吧!

在台灣度冬的黑腹濱鷸,只花了牠們半生的時間在這裡,另外一半的時間則在極地繁殖、以及穿梭在繁殖地與度冬地間,有些過境的物種,甚至只在台灣驛站短暫停留幾天或幾週。遷徙線上的研究者手中都拿著一小塊拼圖,當大家一起把拼圖拼湊起來,才是遷徙性水鳥完整的生存樣貌。透過足旗觀測的回報,台灣的水鳥研究者聯繫上在阿拉斯加的水鳥研究者,也各自帶著手中的拼圖,互相造訪彼此。

14年來理查‧藍考特(Richard Lanctot)[2]在阿拉斯加最北端的巴羅(Barrow),進行鷸鴴類水鳥繁殖成功率監測計畫,台灣水鳥研究群從2008年開始,陸續有人參與他的計畫。他也在那年來到台灣,親身體驗牠們來台灣度冬時的樣貌,也親眼看著在阿拉斯加被他握在手裡、戴上腳環的黑腹濱鷸,在彰化新寶的紅樹林潮溝中覓食。從那時起,一隻僅幾十克的水鳥,不但連結兩端的土地與生物,也牽起人的情誼。

也是因為這樣的機緣,我才能一路踏循著鷸鴴類水鳥們的足跡,造訪東亞澳遷徙線上的其他地方,中國渤海灣、上海崇明島、江蘇如東、澳洲布魯姆(Broome),今年夏天,也獲得參與巴羅計畫研究志工的機會,踏上這個極地的水鳥繁殖地,親眼見證驅使遷徙性水鳥終其一生奔波的關鍵階段—繁殖。

俯瞰極地苔原,大大小小冰凍的湖泊在5月底尚未融化。圖片來源:睏寶

感謝台灣水鳥研究群的蔣忠祐大哥,以及美國魚類及野生動物管理局(United State Fish and Wildlife Service)的理查‧藍考特,因為他們十多年來在艱苦的研究環境下的堅持,身為後生晚輩的我才能如此輕易地加入研究的行列。

※ 編按:下週日起,副刊會陸續刊出睏寶在阿拉斯加的鳥類調查見聞與感想!精彩故事不漏接,請訂閱環資電子報追蹤環資粉絲頁

【註解】

  1. 公視《我們的島》曾經報導過Richard Lanctot來台灣交流的這段經歷:〈再議彰濱台61〉
  2. 透過足旗觀測回收可協助了解候鳥遷徙狀況,例如這隻2008年在阿拉斯加繫放的黑腹濱鷸,幾乎每年都回到台灣度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