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已經習慣於這樣的畫面,瘦弱的蘇丹婦女幾乎抱不住孩子、衣索比亞的男人如此營養不良而無法走路,及更悲悽的,鼓著大肚子的小孩,哭喊著要求食物。事實上,在發展中國家於1990年代的後半期,饑民的數量增加了1,800萬人,到目前約有8億人。全世界有近乎20億人口正遭受饑餓或慢性的營養不良。然而,在這些絕望個人的悽慘照片背後,有著較不被看到的問題正威脅著全球的糧食供應。在地方及國家的層次上,未來糧食安全的最重要決定性因素,可能與過去完全不一樣。
糧食安全之主要威脅已浮現出來的有:植物及動物之物種多樣性的喪失、新疾病及食物傳播疾病的出現、以及食物的生物恐怖份子。在亞洲,雞農因禽流感(avian flu)而被迫埋葬或燒燬數百萬隻雞的照片,令人心神不安,其可能預示著大型疫病的即將來臨。同時,我們牲口群的單一性及其擁擠、污穢的飼養環境,不僅招惹著新疾病上場,也使得我們的農場對於由食物傳播之病原體及惡毒生物戰的攻擊,變得如此門戶洞開及脆弱易受傷害。(參見第三章)
或許,最重大的新威脅將是農業與氣候變遷的交互作用。亞洲的植物學家發現,在未來的50年間,氣溫上升可能導致熱帶的穀物生產量下降達30%。雖然,對糧食安全的威脅有很多,有新的也有舊的,但解決對策也不少。我們最重要的工具,不是新的化學品或肥料或基因改造種子(genetically engineered seeds),而是對農業經營的新作法,其依賴於農民的知識、及對周遭環境的微妙運用。
農業多樣性的損失
根據糧農基因資源委員會(Commission on Genetic Resources for Food and Agriculture)的秘書荷西‧艾斯奎那斯-奧卡薩爾(Jose Esquinas-Alcazar)說:「基因資源是糧食安全的基楚。」他把數千萬種不同的農作物及家畜品種,比喻成樂高(LEGO)的積木塊:「就如同孩子使用各式不同大小、顏色的積木,以拼造出建築物或城堡,我們也需要農業上所有微小片段的基因多樣性,以建構糧食安全」。在今日這個「恐怖警報」頻傳的時代,農場放棄了基因多樣性,效果上就如同在戰場上脫盔卸甲一般。儘管他們擁有巨大的科技能力,但那擠滿雞、豬的巨大棚房,對於非刻意的、或惡意的疫病引入,比起較小的、更多樣的農場,是更為脆弱、更易受害)。據美國家畜品種保育中心(American Livestock Breeds Conservancy)的查克‧巴西特(Chuck Bassett)說,「家畜基因資源的損失,使得家畜更難通過災難的考驗,不論這災難是由於自然、人為、或因恐怖行為所引起。病媒若經適當的施放,毫無疑問地可摧毀90%的室內飼養的牲群。但若對一個具有基因多樣性的牲群,這就不太容易了。」
糧食的恐慌
最近禽流感的爆發發生於2003年末及2004年,其傳遍亞洲,隨著每一次新的爆發,禽流感病毒就變得越來越致命。國際衛生官員目前很擔心,此致命的禽流感菌株在亞洲的鳥禽中已變得不可能撲滅了,而且可能有一天會觸發為全球的人類流感疫病。由於其可迅速移動,並輕易地由人傳人,專家們擔心此可能較之AIDS更為致命。流感對鳥禽及人類一樣都可造成毀滅性的後果。雖然專家懷疑是由於遍佈全亞洲的工廠式農場、農場的不衛生情形、動物間的過份接近、及基因的均勻性,促使禽流感的出現及傳播;但是在經濟上被此疾病打擊最大的,都是小農飼養者。例如,泰國是世界上第四大的禽類出口國,有很多農夫將因此被迫失業。聯合國糧農組織的艾曼紐‧蓋恩-布萊奇(Emmanuel Guerne-Bleich)說,這些大多只養五十餘隻雞的農夫,將雞隻做為必需時的「保險對策」--急需時,把牠們賣了,以換取食物、醫藥及其他必需品;因此,「一旦禽流感爆發,他們將是受影響最嚴重及最無法復原的一群」。
氣候變遷
在五角大廈發表報告的同月份,加拿大環境部長大衛‧安德森(David Anderson)也發表了一個聲明,稱氣候變遷為較恐怖主義更大的威脅;做為一個政府領導者,該聲明的內容即使不是很獨特,也是很不尋常。他認為,若在對抗氣候變遷上甚麼事都不做的話,則加拿大生產小麥的大草原及美國大平原(Great Plains),最終可能不再能生產足夠的食物以供養其人口。
當植物學家對氣候變遷的知識、以及植物對氣候變遷細微反應的了解愈來愈精深時,他們開始思考到:對農業最嚴重的威脅,將不是這些最劇烈的氣候事件,如致命的熱浪、或嚴重的乾旱、或不斷的洪水氾濫;反而是,對於人類以目前最適氣候為條件而培育的植物品種,在其生命期間的關鍵時期,溫度及降雨發生細微的變化,將是最具毀滅性的。
很多研究已很一致地顯示,在發展中國家的農業地區是更脆弱、易受害的,甚至在我們將其應付能力納入考慮之前。」他們沒有很多錢,僅有很有限的灌溉技術,及完全沒有氣候追蹤系統。看到他們的因應策略,實在是雙重的詛咒。」在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非洲地區--全球的饑荒問題最嚴重的地方,在過去20年來,饑餓人數已增加了一倍--目前的問題,無疑地將因氣候變遷而更為惡化。
對新威脅的新對策
儘管對糧食安全的威脅似不斷擴增--從愛滋病及氣候變遷,到農業多樣性的喪失、及動物疫病的浮現--但卻不乏確保食物供應安全的解決之道。儘管許多農業官員、科學家、及農產業經營者仍繼續偏好科技的解決之道,但也就是這些科技,造成我們目前許多問題,所以其似乎不大可能再變出什麼把戲。反而,政策制定者及農民們,正在孕育觀念上及政治上的根本變革。
例如,經過長達20多年坎坷的協商,糧食與農業之植物基因資源國際條約(International Treaty on Plant Genetic Resources for Food and Agriculture)終於在2004年7月29日生效,其目標在於保護農業生物多樣性及確保能公正、公平地分享其利益,以期最終能保護農業及糧食安全的基礎。
但要建立糧食安全及保護農業多樣性,所要做的事不僅僅是條約。農人最知道如何「擴展」多樣性及保護農作物及動物免於疫病及氣候的影響。例如,在巴西東北部,正在建立社區種子銀行(community seed bank;CSB),以幫助農民獲得種子,及訓練他們保育農業的生物多樣性。在肯亞,種子展示會對婦女農民們已成為有效的、賦予力量的方式,可讓其販售種子、分享知識、及改善基因多樣性、並維持當地的糧食安全。當政府正打官腔地爭論著農業資源狀況時,農民們已悄悄地培育他們自己的基因多樣性農作物與動物。
關係到氣候變遷的因素很多,使得因應對策很困難,但也並非徒勞無功。基本上,農民抵抗各方面衝擊的最好作法,是使其更多樣化,及不要過度依靠外來的輸入。當氣候激烈變化,一個僅種植單一種麥子的農夫,會較種植好幾種不同麥子或好幾種作物(不只是麥子)的農夫,更容易損失全部的作物。這些額外的作物,有助於形成生態的防波堤,以抵擋氣候的打擊。更多樣性的農場,將更可抵抗乾旱、增多的蟲害、及其他許多與氣候有關聯的擾動。
土地研究所的陽光農場計畫(Sunshine Farm Project),不用化石燃料、肥料、農藥來種植作物,以減少對氣候變遷的貢獻
在農作物間策略性的植樹,不僅更能抵禦奔流的傾盆大雨或烤焦的乾旱,其也可「封存」更多的碳。佛伽特補充說明,在非洲這種改善的休耕地(但種樹),可補捉的碳較之一旁單一種植穀物區多10 ~ 20倍,比起整塊地完全是未開發森林區所捕捉的碳,也有30%。而增加土壤的有機質含量--這種黑色、鬆軟的物質,讓土壤有豐美的味道,也是土壤可儲存二氧化碳的形式--不只可增加土壤的含水量(有益於渡過乾旱),且有助於結合更多營養物(有益於作物成長)。
陽光農場的研究主任馬堤‧班特(Marty Bender)指出,「碳農作只是一個暫時的解決方案。」他引用近期在《科學》(Science)雜誌上的一篇文章,其認為即使所有美國境內的土壤都回復到其未耕作前的碳含有量--即理論上最大的碳封存量--這數量只等於美國約20年的碳排放量。班特結論道,「我們真的應該把重點放在能源效率及能源節約上,以減少我們國家經濟體的碳排放量。」在美國,如同其它國家,雖然在經濟部門上對溫室效應的貢獻,農業部門排名第二位,但其貢獻較之能源生產尚不及其1/10。在降低氣候變遷上,若要農場扮演重要的角色,則在作物種植作業上的改變必需是大規模地發生,橫跨在印度、巴西、中國及美國中西部的廣大農地。
換句話說,在更安全的糧食系統上,農民並不是唯一的利害關係者,他們無法單獨地支持並經營我們的農場。他們需要大眾承諾支持那些能夠對抗氣候變遷與新疫病、並可生產安全食物的農場。好在,這並不太難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