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集受脅野生植物 務必製作身分證 重回原棲地、復育有依據 | 環境資訊中心
生物多樣性

採集受脅野生植物 務必製作身分證 重回原棲地、復育有依據

【寫給次世代植物備忘錄】系列之二

2018年07月17日
環境資訊中心特約記者 廖靜蕙報導

小葉葡萄、海芙蓉這類的里山物種,生育地距離人類活動範圍這麼近,又蘊含前人利用的傳統知識,卻隨著現代化腳步,遭遇棲地消失的挑戰,再加上缺乏法令保護,讓問題更加嚴峻。「國家植物園方舟計畫」就像為受脅物種加上一道保險機制,不但採種存留種原庫,還提升種植繁衍能力,並結合棲地附近的社區合作,種回原生地,藏種於社區,使能自然繁衍。


扦插、育苗、馴化用溫室。攝影:林建融,林試所提供

採集種原製作身分證 種回原地不亂套

「方舟計畫可說是用植物園的力量,保存並永續利用里山植物。」農委會林業試驗所植物園組長董景生指出,尤其是特有種,一旦原生地消失,全球也跟著損失一個物種。

過去我們知道中央山脈高海拔具有豐富的生物多樣性,而以法令保育下來,卻忽略了我們周邊的植物,因土地利用型態改變,而由常見變得罕見,甚至不見了。

以紅皮書列為極危(CR)的茜木(Pavetta indica)為例,林試所植物園組副研究員鐘詩文幾年前曾於蘭嶼海邊紀錄到其蹤影,如今已消失。「假如5年前就啟動國家植物園方舟計畫,就有機會將它以扦插的方式保留在植物園,或許有機會繁殖保留下來。」110種植物中,有些物種處境恐怕不容樂觀以待。

有別於過去植物園組任務,國家植物園方舟計畫的重點是採集活體後種到溫室,以繁殖為目的,並保存部分種子在種原庫,而非傳統以製作標本為目的。

因考慮不同植物類群有各自的採集邏輯,此次計畫也做了一些分工,並分區域採集。董景生解釋,傳統研究做某個物種的研究時,就從北到南一口氣專採一個物種。但這種作法,往往造成遺傳基因的混淆。

董景生參考紐西蘭信託基地的復育,到一地區時,盡可能採集區域裡全部物種的樣本,再以種子或扦插枝的方式,帶到單一苗床種植;未來復育時,是復育整個區域的植被,就不至於弄錯種原、種錯地方。

因此每項採集樣本,由採集者註明採集時間、地點等重要資訊,若野外種子收集足夠,即可透過分子生物分析,與哪個地方的族群遺傳基因比較接近,作為復育的依據。


採集者註明採集時間、地點等重要資訊,建立物種身分證是保種的基本功。攝影:吳維修,林試所提供

種原收集之後,除了保存於就近的植物園,還要分送到福山、恆春、蓮花池以及台北植物園等植物園,一部分提供就近的學術單位栽種,一方面作為展示,另一方面則是異地保存當作備分。董景生說,如果都在原地,風險過於集中,異地保存則是分攤風險的保險機制。

漂亮寶貝當前哨 伴生物種得喘息

農委會林業試驗所福山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員林建融以萍蓬草為例,它營造出的景觀,幾乎是福山植物園的招牌。台灣民間雖也遍地種植,多少存在基因汙染的疑慮,福山植物園則是從龍潭直接取樣回來種植,清楚種原出處,是很好的示範學習。若社區想種回原生植物,就可參考這項做法。


福山植物園台灣萍蓬草景觀。攝影:林建融,林試所提供

台北植物園入園物種長期來都標記採集資訊,包括入園的資訊,植栽建檔等。林試所植物園組助理研究員陳建帆說,這些植物每一株都有採集資訊,類似身分證;這些苗木分給各個單位時,也提供採集資訊。這個觀念很新,過去都不會注意種原出處,現在知道把它說清楚很重要。

「保種最重要的是知道種原出處。」林建融說,民間的保種會有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問題。植物園則從專業的角度,了解種原來自哪個族群遺傳基因。不但如此,在里山的概念下,推廣民間保種,也傾向當地稀有的物種,留在當地利用,讓它成為區域的特色。

范素瑋正著手於「國土綠色網路計畫」中一項計畫,這項計畫是調查出具景觀價值的原生植物,並研擬種植技術,未來結合林務局社區林業,傳授使用它的知識和種植技巧,成當地社區發展微型產業的契機,同時減少物種來自野外採集或棲地崩塌的受脅壓力。

這項計畫特別強調就近社區原地保育,不能造成基因遺傳混淆。並且,不同區域都能建置原生景觀植物名單,而非執迷於某個特定的明星物種,南樹北種或全台一窩蜂的種植。

「因此方舟計畫首推具地方特色的漂亮植株、又能種活的物種,以旗艦物種的概念營造棲地,同時把伴生的物種也保留下來。」董景生說,這是一種策略,同時也是教育,例如,當民眾有胡頹子、獼猴桃醬可吃時,同時認識這些藤本植物的利用價值,才有機會認識周遭伴生的物種。


具景觀價值的原生植物,結合社區種回原生地。攝影:范素瑋,林試所提供

保種:保留未知的價值 給未來機會

對於植物園組研究人員而言,物種無分貴賤,採集是例常工作,是為了製作標本、留種採集。只是對於珍稀瀕絕物種,更多了以活體、保種為目標的採集。

董景生舉例,過去視為常見的刺桐樹,曾因蟲害快速死亡,一直到最後一棵也不留。但因之前採種,得以將種苗送回部落。「這類工作平常不覺得重要,但是我們還是會認真執行採集、保種工作。保種是給未來留個機會。」

另一方面,藏種於民間雖是野外採集的另一種委婉說法,未必完全無助於保種。農委會林試所台北植物園長范素瑋說,至少物種因此保留下來,也保留遺傳多樣性。物種野外滅絕,仍留有一些在民間的族群,這種案例並不少見。台灣最有名的例子就是烏來杜鵑,野外宣告滅絕,但仍可在附近的民家看見它的身影。


野外滅絕的烏來杜鵑,仍可於一些居民家宅內看得見。攝影:范素瑋

不過,民眾最好不要在不知道種原從何處來的情況下,把家裡的植株擴散到野外。范素瑋指出,台北植物園除了研究功能之外,更負有將這些研究成果轉化為教育行動的使命,而民眾需理解,將家中植株擴散到野外可能帶來的基因混淆風險。 

保種為何很重要?「未知的價值很重要,在尚未了解它的好處之前消失,我們甚至不知道損失了什麼。保種是保留未來的希望。」林建融一年來,採集數百種植物,其中非紅皮書的植物500種、紅皮書100個物種,110種植物中只收集到9種。

「我們在一個相對不令人滿意的世界,找一個相對能夠心安的答案。」董景生說,既然是人為干擾造成受脅,就希望用人的力量將受脅物種保留下來。(系列報導,待續)

註釋:系列文章所使用的學名出處,乃依據台灣生物多樣性資料庫(TaiBIF)

※ 本文與 行政院農業委員會 林務局  合作刊登

作者

廖靜蕙

環境記者/自由撰稿人,致力於生物多樣性主流化。從事社工10餘年,認知到再弱勢的人都可以為自己發言,決定轉投生態保育,為無法以人類語言發聲的生命與土地寫報導。現居台北市,有貓、有龜,以及一些過客。個人粉專「小麻通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