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林縣水林鄉蘇秦社區活動中心,世界生物多樣性日(522)當日,十幾位參與高頭蝠葉棚棲架工作坊的民眾,埋首於蒲葵葉堆中,將一片一片事先採集、乾燥後的葉片,以麻繩綁在木材支架上,每根支架綁上21片葉子,這些葉片將吊掛到7公尺高的橫梁,呼喚成群的高頭蝠入住。
黃金蝙蝠生態館就位於蘇秦村,館長張恒嘉過去幾年在此辦過數次的國際研討會,得知在越南和柬埔寨農村地區,有農民搭設葉棚棲架,提供高頭蝠庇護,雖然主要目的是集中收集蝙蝠糞便,販售謀生;但在恒嘉眼中,卻有另一層意義。
棲息於平原和綠地的高頭蝠,因土地利用型態改變,農村地景成了牠們最重要的棲所;水林是道地的農村,張恒嘉根據近幾年監測資料,察覺高頭蝠族群一年四季都留在當地,但其中一處民宅原本群聚400隻左右的數量,最近卻減少到100隻不到。
張恒嘉遂將葉棚棲架的概念引入雲林水林,提供蝙蝠安全的場所。「如果牠們願意來用,這裡就是牠們永久的庇護所了。」不僅如此,如果牠們肯進來住,還有機會大量除掉環境中擾人蚊蟲與農業害蟲;再結合村內的環境友善小農,若用10年時間來經營,這一塊高頭蝠農場可做為環境教育和食農教育的體驗場所。
這個想法獲得蘇秦村聚保宮主委吳志孟的支持,無償提供一塊土地作為復育高頭蝠之用。社區村民每日趕工,將六對高度7公尺高的棲架,豎立在農地上,並於在其上搭建屋頂。屋頂橫樑下則將放置高頭蝠最喜歡的棕櫚科枯葉,5、600面枯葉形成的縫隙是高頭蝠喜愛的棲息之處。
尋找高頭蝠:蒲葵樹下找排遺
5月是高頭蝠繁殖季節起點,為了尋覓可能的蹤跡,我們到北港糖廠最有可能「窩藏」高頭蝠的蒲葵樹尋覓蹤跡。中山大學生物系博士後研究員何英毅博士在蒲葵樹下檢視,尋找高頭蝠排遺,卻未找到新鮮的排遺;過去此處曾有上千隻高頭蝠的紀錄。
高頭蝠性喜葉片大、高聳的樹,白天會躲在樹幹周圍的枯葉堆裡,隱密的習性不易看得到;日落前會整群飛出來覓食。要尋覓高頭蝠蹤跡,首先就是尋找棕櫚科(蒲葵樹,華盛頓椰子樹等)地面上的排遺。有別於同樣常見於平地、獨居或小眾聚集的金黃鼠耳蝠,高頭蝠總是成群聚集,在樹下一定能找到明顯的糞便遺留。
「蒲葵樹下若呈現植被光禿,大概就是樹冠上住了(或住過)高頭蝠。牠的糞便和尿直接掉落樹下,鹽分通常讓底下的植物無法生存、呈現光禿。」他說,這個特性,使得高頭蝠的糞便有如天然除草劑。
在另一棵蒲葵樹下找到零星一兩顆排遺,卻無法求證是否真有高頭蝠來住。何英毅說,北港糖廠曾聚集為數眾多的金黃鼠耳蝠、東亞家蝠和高頭蝠等蝙蝠物種,這幾年數量大不如從前,可能與外在環境改變,例如道路開發、路燈增加有關。
維繫農村地景 讓高頭蝠安心養家
哪些地方看得到高頭蝠?何英毅說,平原農田,椰子樹、蒲葵樹,或者傳統房舍的屋簷下,旁邊有開闊處都有機會。高頭蝠屬食蟲性,覓食是朝向有綠地之處,而農地是最好的選擇。蘇秦村傳統的農村地景,尤其適合高頭蝠棲息。
張恒嘉說,過去以為牠是樹棲型、會遷徙,在水林發現屋簷縫隙就有牠們,因躲在縫隙很難被人類察覺。他2008年在蘇秦村內就發現,在蝙蝠屋和一些縫隙內的高頭蝠是不遷徙的,長年居住於此。
高頭蝠無論活動、棲息、覓食之處,都和人類有很深的互動,族群消長也與人類的作為關係緊密。由於高度依附人類活動範圍,和台灣其他蝙蝠一樣面臨生存危機。例如,蒲葵樹和椰子樹,人類為了美觀或整潔的因素修樹,或不喜歡樹下有蝙蝠糞便驅趕牠們,造成族群生存壓力。
而在農村特別關注高頭蝠,是因土地利用型態改變,使得平原的綠地幾乎只剩農地,若因慣行農法使用殺蟲劑,減少可食昆蟲,其覓食更形困難;或經由生物累積進到高頭蝠體內1,更影響其族群數量。
「其實牠們是最好的天然殺蟲劑!」何英毅認為,蝙蝠是田間、居家害蟲的剋星,每晚可捕食大量的昆蟲;臭味是可以處理的,糞便可以做有機肥,在東南亞更視為產業,留住牠們應該利大於弊。
報名綁蒲葵葉 只為邀請高頭蝠入住
自從黃金蝙蝠生態館租下蘇秦社區活動中心,經過整理,已具備短期住宿、烹煮的功能,倉儲辦公也都沒問題;進駐一年半來,讓滿地針頭和吸毒販毒者消失,並成了與外界交流的重要處所。屋裡堆滿從嘉義、苗栗和附近人家,視為無用的蒲葵葉片,以及村內志工吳家明從豐舜機械廠搜集來百餘支二手木材。
一支一支的蒲葵葉,載回來之後先行陰乾,並於莖梗上事先打洞,每根支架上也已鋸出等距的21格,這是模擬高頭蝠可能感到最安全的距離;接著就是以麻繩穿洞,綁到支架上。
十幾位報名參加的成員,兩人一組。他們先將木支架,架在兩張椅子上,再以麻繩穿過事先打好的洞,手腳並用地綁蒲葵葉片,逐一綁上木架上。
每一組大概要完成三根支架,有些葉片綁得高、有些葉片低,懸垂下來高度不一,錯開以免擠在一起。綁好的支架,由成員扛到棲架現場,吊掛在棲架橫樑上,接著就是漫長的等待與監測了,等待高頭蝠大駕光臨。
打造棲架守護蝙蝠 居民一起來
另一方面,高頭蝠棲架所在之處,小螃蟹吊車手臂高高吊起棲架器材,地面上社區理事長吳嘉翰拿著麥克風在一旁指揮施工,藝術家吳彥呈和烏雞等社區居民爬上棲架趕工,對這座可能是東南亞最大的蝙蝠屋充滿期待,十分用心施做。
張恒嘉號召了社區中同儕兼友善農業的同好,一起來蓋蝙蝠屋,還有工資補貼。他們每天在棲架上爬上爬下,大雨天照爬,直到打雷,小螃蟹吊車駕駛受不了了,吆喝大家下來,大家才乖乖留在棲架下。
張恒嘉原本只要做一根棲架,後來因地主無償提供,就想搞大一點,豎起六對高度各約6公尺棲架,上面再鋪上屋頂,成了巨型的高頭蝠葉棚式蝙蝠屋。
以工換宿:搭棲架找蝙蝠幫忙有機農業
不過高頭蝠族群的最大容納量,很可能就是千餘隻,無論再大的棲架都是如此,可能是族群特性。提到設置理念,張恒嘉說,蓋葉棚棲架養蝙蝠、收集糞便當肥料的蝙蝠農場,是東南亞一些國家,在地、重要而獨特的產業;但這需殺蟲劑、化肥少,才有可能讓蝙蝠願意留住。
「葉棚棲架做了就有希望增加高頭蝠棲息環境。」他說,這在台灣屬於先驅實驗,生產的糞便和幾位從事友善或有機農業的小農合作,有望發展為天然肥料;既保育蝙蝠族群,也讓蝙蝠有所貢獻。
蘇秦村很多人家掛的蝙蝠屋,據說蝙蝠住下來就不走了。蝙蝠屋的必要性為何?張恒嘉說,無論是巢箱或棲架,最大的功能是教育和監測,基本上是替代性措施無法取代天然棲所。例如森林消失或原來居住的棲所有巨大擾動,就可以在附近放蝙蝠屋。
另外,在棲地破碎化的地區,有些蝙蝠繁殖後的亞成體,會有棲所的需求,在成長過程也會探索周邊的環境,牠們會使用蝙蝠屋,蝙蝠屋就成了選項之一。若從不同角度切入,全球有1300多種蝙蝠,真正會築巢的蝙蝠約僅30種,蝙蝠屋的大量設置不會影響牠與生演化出來的築巢能力。
※註:何英毅解釋,蝙蝠雖不會吃死掉的蟲,但仍有一些蟲可能體內有抗體,或農藥劑量不足未死,吃進這些蟲,長久而言是一種毒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