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能沒有聽說過「藍色亞馬遜」，它是巴西所擁有的一片海域，也被稱為巴西的專屬經濟區（EEZ）。它總面積360萬平方公里，相當於整個亞馬遜雨林面積的一半。
就像亞馬遜雨林一樣，它擁有豐富的自然和礦產資源，這引起了巴西的極大興趣。作為巴西的專屬經濟區，該國對那裡的此類資源享有特殊的權利。
除專屬經濟區外，人們對公海的深海採礦也愈加關注，並且正圍繞這一問題進行談判。巴西希望擴大其管轄範圍，在其大西洋海岸線範圍之外開展礦產資源勘探、甚至可能是開採活動。但專家警告說，鑑於目前缺乏研究和具體立法，此類活動可能對海洋環境造成嚴重破壞。
「藍色亞馬遜」中發現了哪些礦物質？
目前政府收到的藍色亞馬遜海域勘探和開採申請，所涉及的礦產和礦藏，包括磷酸鹽、鈦鐵礦、鉀鹽、岩鹽、甚至煤炭等。此外，政府還收到了大量開採海底沙子和石灰岩的請求。
根據巴西國家礦業局（ANM）的記錄，在該國海域進行開採有效期內的申請有765個，覆蓋面積超過1萬平方公里。在這些申請中，超過70%是2010年之後提出的，並且有398個已獲得研究授權，44個正在等待開採許可，50個已獲得特許權。另外還有268個目前處在申請科研許可的初級階段，以及5個處於探礦權公開申請階段。
已勘探的礦藏和勘探單位
ANM已授權開採巴西沿海海洋系統中的兩種礦產：沙子和石灰岩（碳酸鈣），雖然尚未授權開採磷酸鹽（巴西專屬經濟區裡最受採礦業關注的礦物質），但有20家公司或個人提交了279份公開申請，總計涉及面積5310平方公里。磷酸鹽是生產肥料以及包括食品、化妝品和電子產品在內許多日用品的關鍵材料。
目前，只有兩家公司在巴西生產海洋碳酸鈣。據ANM稱，碳酸鈣除了可用來生產化肥和動物飼料之外，還能用於蝦類水產養殖、水處理以及生產維生素和礦物質補充劑。
2010年，總部位於聖保羅的Oceana Minerals公司獲得了北部馬拉尼昂州海岸附近1萬1100公頃海域的六項採礦特許權。另外，2013年，位於巴伊亞的PrimaSea公司獲得了五項特許權，允許其在巴西東海岸巴伊亞州以外總面積將近50平方公里的海域裡勘探石灰岩，用於生產水泥。
在「藍色亞馬遜」採礦會有哪些風險？
ANM 稱，「巴西規範礦產研究和採礦行為的現行法規，並未對海底區域和陸地區域進行任何區分。」
若海洋監管缺位，採礦活動可能會導致海洋沿海生態系統的崩潰，聖卡塔琳娜聯邦大學（Federal University of Santa Catarina）海洋生物學家兼教授奧爾塔（Paulo Horta）警告，「我們雖然會用開採來的礦產生產對農業和其他經濟領域有用的商品，但卻將損害海洋系統的碳匯功能。」
奧爾塔強調，開採活動可能會干擾所謂的「藍碳」生態系統，這些生態系統捕獲了大量排放。「海洋吸收了自工業革命以來，人類排碳的大約25%。採礦活動不僅會釋放已經被儲存起來的碳，還會破壞海洋繼續儲存碳的能力。」
據奧爾塔稱，海洋採礦的主要風險之一是造成土壤沉積物或羽流（plumes，海底採礦的影響為懸浮物漂流 sediment plume）的擴散，從而使一些重要的生態系統受到傷害，例如面積23.1萬平方公里，從巴西南部聖卡塔琳娜州，一直延伸至北部阿馬帕州和帕拉州之間，亞馬遜河河口的紅藻石群（rhodolith bank）。
紅藻石是化肥生產廠夢寐以求的理想原料。紅藻是一種富含碳酸鈣的藻類，對珊瑚礁的形成至關重要，且能積蓄大量的碳。據報導，這片大西洋海底的紅藻石床已成為巴西政府的開採目標。
奧爾塔補充說，羽流可能會使這個紅藻石群落的繁殖能力降低70%。「這是一個非常嚴重的情況，因為700多項開採申請中有不少是在淺水區。但即使是那些位於深水的計畫也會產生能夠擴散數十或數百公里的羽流。」
此外，該科學家稱，開採活動及其造成的干擾會危及成千上萬在巴西水域以捕魚、旅遊業和海水養殖為生的家庭的生計。
是否有替代方案
奧爾塔提倡基於循環經濟的解決方案。與其通過海洋採礦來消耗某些自然資源，不如採用具有再生性的海藻養殖這類影響較小的替代方案。這種方法可以在海洋環境中培養藻類，用其生產生物肥料，同時還可以帶來一系列環境和社會效益。
「這樣一來，我們不僅可以去除大氣中的二氧化碳，還可以彌補生產氮和磷造成的損害，它們正是導致全球各地形成海洋死區（dead zones）的罪魁禍首」這位科學家說。
他認為，可以在巴西近8千公里的海岸線上實施這種替代方案。這一方案除了在製藥和化妝品行業具有經濟潛力外，還可以創造就業，增加收入，以及減少對進口化肥的依賴。
巴西的海洋採礦的熱點區域有哪些？
ANM收到的採礦申請中，多半涉及的區塊位於靠近巴西海岸的淺海區，也就是人所說的大陸邊緣。巴西礦產資源研究機構——巴西地質調查局（Geological Survey of Brazil，簡稱SGB）海洋地質部門負責人費利西奧（Luciana Felício）說：「這裡是最令人感興趣的區域，不僅有著可以利用的礦產資源，而且還有波浪能、風能和綠色氫能可以利用的完整的海洋空間。」
然而，這個區域仍然需要更多的研究。「我們需要了解那裡的海底地貌、海洋條件、洋流和環境基線，這樣才能在不嚴重損害環境的情況下獲得回報」費利西奧補充道。
SGB目前的一個計畫就是對巴西的淺海區進行更全面的測繪，以期從地質、海洋動力學和環境方面加深對這些區域的了解。費利西奧表示，從明年開始該機構將以這項工為重點，而且還在其2023年至2027年的計劃中將東北沿岸海域等一些地區作為重點區域。
聯合國與海底採礦
國際海底管理局（ISA）是負責制定國家管轄範圍以外區域海洋礦物開採規則的聯合國下屬機構。在今年6月里斯本舉行的第二屆聯合國海洋大會上，海洋採礦已經成為一個令人關注的議題。
儘管深海採礦具有巨大的經濟利益，但ISA尚未制定出相關的法規。太平洋島國諾魯一直在不遺餘力地呼籲，允許開放公海海底採礦，並透過援引一項條款，使得無論到時的規定如何，都能在2023年年中開始採礦。
另一方面，許多科學家和活動家利用最近的聯合國會議，要求在進行更多研究之前暫停海洋採礦。
里奧格蘭德海嶺：一個新的邊境？
自2009 年以來，SGB一直在研究里奧格蘭德海嶺（Rio Grande Rise）。里奧格蘭德海嶺是水下近3000公尺深處的一系列海底山脈，分佈在約15萬平方公里的區域內。這片區域位於巴西以南2300公里的地方，超出了巴西的管轄範圍。在對該海嶺進行第一次考察的過程中，研究人員在那裡發現了錳、銅和鈷等金屬。
為了進一步研究，2015年11月SGB與ISA簽署了一份為期15年的合約。研究很快發現，這一區域的岩石結構與巴西海岸相似。而後，在2018年底，巴西向聯合國大陸棚界限委員會（UN Commission on the Limits of the Continental Shelf）提出申請，主張里奧格蘭德海嶺及其它一些區域的司法管轄權。如果獲得批准，巴西專屬經濟區的面積將從360萬平方公里擴大到570萬平方公里。
這一申請尚未得到大陸棚界限委員會的回應。在等待回復期間，巴西沒有權限對里奧格蘭德海嶺進行經濟勘探。
大型企業是否關注這片充滿無盡可能的藍海？
費利西奧說，巴西的深海作業仍處於研究階段，尚未引起本國公司的興趣。ANM也還沒有收到在深海進行採礦研究的請求。
據報導，巴西半國有石油巨頭──巴西石油公司（Petrobras）已經知道里奧格蘭德海嶺存在海底窪地（pockmark），而且還有流體和氣體（主要是甲烷）正從這些類似火山口的凹陷中釋放出來，這可能表明那裡會蘊藏著化石燃料。然而，該公司告訴我們，由於缺乏研究，它目前不打算在該地區進行勘探作業。
2017年以來，居隆（Maila Guilhon）為了保護那些可能會進行採礦勘探的國際水域中的生態系統，一直在做策略和指南方面的研究。在這位生物學家看來，巴西是否想展開深海採礦尚不清楚。儘管從人員、基礎設施和科研技術等方面來說，巴西是南大西洋地區實力最雄厚的國家，但「巴西缺乏進行這項勘探的技術」，除非建立國際夥伴關係。
此外，巴西還缺乏深海採礦的監管框架。「監管基礎非常重要，比如『海洋法』，這樣我們就有了指導原則和良好的環境實踐，」居隆補充道。「取決於要做什麼，除了民間社會的參與之外，預先防範原則是首先要考慮的一點。」
居隆正在德國波茨坦的前瞻永續發展研究所（Institute for Advanced Sustainability Studies）進行博士研究，她的一部分工作就是與參與當下深海採礦討論的多方展開聯絡。中國、印度、俄羅斯和英國是主要幾個有興趣開展此類活動的國家，而歐盟、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區的國家則直言反對這種勘探和潛在開發。
※ 本文轉載自中外對話〈巴西「藍色亞馬遜」：海底採礦的前景與危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