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育計畫飄香哥倫比亞「美洲豹友善咖啡」認證農民與大貓都獲益

2022年07月01日

環境資訊中心綜合外電；范震華翻譯；賴慧玲審校；稿源：Mongabay

2012年到2013年間，緊鄰加勒比海的哥倫比亞聖瑪爾塔內華達山脈（Sierra Nevada de Santa Marta）發生毀滅性森林大火。根據馬格達萊納省（Magdalena）環境機構（CORPAMAG）的統計，光是2013年一年就有大約2萬2000公頃的森林被燒毀。

幾乎同一時間，CORPAMAG注意到，當地家畜的死亡數量節節升高，包括小牛、驢、騾和小羊等。根據在地小農的說法，攻擊家畜的「兇手」是美洲豹（Panthera onca）。為了保護生計，在地居民開始獵殺這些大貓。

因家畜引起的人獸衝突，將被列為近危（Near-threatened）物種的美洲豹與赤貧農民，逼上弱弱相殘的對決。

對於只要有兩頭牛就能撐起家計的居民來說，家畜一隻都不能少。然而，孕育許多特有種的聖瑪爾塔內華達山脈生態系，是美洲豹在南美洲大陸分布的最北界。如何保育這種大型肉食性動物，同時守護數以百計居民的生計，成為一大挑戰。

內華達山脈美洲豹生存地理條件相對孤立更需特別保育行動

2017年，哥倫比亞水域與陸域保育計畫（Colombia's Water and Land Conservation Project，ProCAT）主任岡薩雷茲馬亞（José Fernando González-Maya）與墨西哥國立自治大學（National Autonomous University of Mexico）多位生態學院學者，共同在學術期刊《Oryx》上發表了一篇大型研究，描繪出南美洲大陸上美洲豹憂喜參半的族群樣貌。

參照所有變項後，該研究指出，南美洲共有34個已知的美洲豹族群，其中25個族群應該被列為極度瀕危（Critically Endangered，CR）等級，另有八個應被劃為瀕危（Endangered，EN）等級，只有亞馬遜雨林裡的族群尚未有滅絕風險。另外，研究還發現過去一個世紀以來，美洲豹的棲地已經消失了55%。

岡薩雷茲馬亞主任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聖瑪爾塔內華達山脈的美洲豹族群是哥倫比亞境內最岌岌可危的一群，屬於『極度瀕危』等級，而且該族群的地理條件相對孤立，僅能向東南方的佩里哈山脈（Sierra de Perijá）進行有限的遷徙，因此需要特別的保育行動。整體來說，加勒比海沿岸所有貓科族群的存續，都有賴聖瑪爾塔內華達山脈良好的保育狀態。」

棲地縮減獵物減少美洲豹被迫獵捕家畜升高人豹衝突

由於該地區美洲豹族群正面臨存亡之秋，CORPAMAG對於農民獵殺美洲豹的做法憂心忡忡。

他們與保育計畫ProCAT合作，開始深入探究人豹衝突發生的原因。他們發現，美洲豹族群的活動範圍集中在山脈的咖啡產區一帶（Sierra coffee belt），牠們因為棲地的縮減與天然獵物減少，被迫轉而獵捕人類的家畜。

專攻美洲豹研究的ProCAT科學研究召集人薩拉特（Diego Zárrate）說：「我們開始接到許多來自咖啡產地的通報，覺得案情並不單純。一方面，當地咖啡農生活艱苦，農忙之餘時常打獵，依靠野味來補充營養，間接與豹爭食；另一方面，聖瑪爾塔內華達山脈國家自然公園（Sierra Nevada de Santa Marta National Natural Park）海拔較高的森林地帶先前曾受大火肆虐，災後受驚擾的美洲豹下遷至海拔800到1,200公尺的咖啡生產區，那裡是山脈野生動物保護區與人類居住區的緩衝地帶，也是大火過後僅存的林地。」

聖瑪爾塔內華達山脈發生嚴重的森林大火，導致美洲豹分布向下方咖啡園集中。圖片來源：ProCAT

人為開發與保護區劃設致棲地縮減驅使大貓離開原棲地

根據薩拉特的看法，美洲豹在聖瑪爾塔內華達山脈的國家公園和原住民保留區的生存狀況良好，因為牠們在原住民文化中備受尊崇。然而，在泰羅納國家公園（Tayrona National Natural Park）周圍，如雨後春筍般冒出的生態旅遊和民間保留區，驅使大貓離開國家公園到別處尋找更合適的棲地。因此，就連在聖馬爾塔機場附近一公里內非常靠近海岸的地方，也曾目擊到美洲豹的蹤影。

薩拉特認為還有很多其他因素改變了美洲豹族群的棲息範圍。例如佩里哈山脈廊道是一個重要的礦區，也是連結聖瑪爾塔大沼澤湖（The Ciénaga Grande）和內華達山脈的美洲豹原始棲地。現在，這一帶已被油棕和香蕉園給佔據。

薩拉特表示：「雖然大貓仍可在這些作物單一的農場裡找到一些獵物，但那裡畢竟不是牠們的原始棲地，存在著許多問題。」另外，這些地方的小農經濟正被觀光產業給取代，賣掉土地的農夫會往山脈更高處開墾，清空森林和放牧牛隻。薩拉特補充道：「問題在於，這不是個案；有數以千計的小農面臨同樣的狀況，大面積的森林因此而喪失，使得當地美洲豹的處境更加艱難。」

面對這樣的困境，ProCAT和CORPAMAG已展開環境教育，教導居民如何保護自己的牲畜，以及與美洲豹狹路相逢時的正確處理方式。

2012年到2014年之間，內華達山區居民打野味和報復美洲豹的行為越發常見。圖片來源：ProCAT

必要的社區層級保育策略南美大陸先例美洲豹保育納土地分區規劃

幫助農民保護他們的牲畜，只是聖瑪爾塔內華達山脈所需的保育工作的一部分。

2018年，薩拉特、岡薩雷茲馬亞和兩位美國奧勒岡大學研究人員在《生物多樣性與保育》（Biodiversity and Conservation）期刊發表共同研究，他們根據聖瑪爾塔內華達山脈的美洲豹分布與三個空間條件——合適棲地的零散區塊、棲地連結性、人豹衝突熱點——辨認需要保育和管理的重點區域。結果顯示，社區層級的保育策略是必要的，因為大多數的保育管理熱區都屬於私人土地而非公有土地。

而在2017年，CORPAMAG在馬格達萊納省推出了以美洲豹為重點的大貓管理計畫，作為保育該區野生大貓的政策工具。2018年更有了新突破：該省首府聖瑪爾塔市的市長允諾將美洲豹的重點生存區域納入市政府的土地分區規劃之中。

岡薩雷茲馬亞說：「市政府在土地分區中，界定了所有與美洲豹重要棲地吻合的必要生態復育區」。市府劃設的生態復育區範圍共有93,508公頃（占該市面積約39％），將優先作為保育及復育活動使用。這是哥倫比亞史上頭一遭將物種保育納入特定分區計畫之中，也是南美大陸的先例。

哥倫比亞水域與陸域保育計畫主任岡薩雷茲馬亞（左）在內華達山脈的美洲豹保育區。圖片來源：ProCAT

鎖定美洲豹為焦點物種棲地納市政土地規劃

自2013年開始，CORPAMAG利用大貓管理計畫和從美洲豹身上學習到的知識，針對聖瑪爾塔市土地分區規畫的環境面向提出建議。

CORPAMAG的生物多樣性與生態系召集人普列多（Julieth Prieto）說：「我們將美洲豹定為旗艦物種（flagship species）和庇護物種（umbrella species），以讓美洲豹的保育成果能同時嘉惠更多物種。美洲豹也是統整地域的焦點物種（focal species），因為牠們的足跡遍及非常廣袤的土地。」

將美洲豹棲地列入市政土地的規劃是項重要的成就，因為循著這份施政指南，CORPAMAG更容易草擬保育和復育的政策。當局同樣致力於諮詢當地居民的意見，以利打造出能嘉惠民眾的生態保護區。

美洲豹友善咖啡標章調整土地管理方式混多種遮蔭樹

社區參與是當地保育策略的核心之一，主要的合作對象是當地的咖啡農。多項研究指出，在地咖啡農從事農耕的區域，絕大多數都落在美洲豹的活動範圍。「美洲豹友善標章」於焉而生。這個認證機制要求咖啡農調整土地管理方式，例如混種多種類的遮蔭樹（shade tree），以提供棲地給美洲豹和其獵物。

ProCAT計畫主任岡薩雷茲馬亞解釋：「當像這樣混種耐陰樹的咖啡園進入成熟階段後，看起來就與森林無異；我們已經證實美洲豹和牠們的獵物開始在咖啡園裡穿梭。」

「美洲豹之路」獲大型咖啡品牌青睞咖啡林還能做生態廊道

目前為止，已有七座咖啡園取得標章，且將產品成功外銷到羅馬尼亞等地。除了小農之外，美洲豹友善認證也獲得拉美最大連鎖咖啡豆品牌胡安帝茲（Juan Valdez）等大型咖啡商的青睞，向獲得認證的咖啡園購買一批名為「美洲豹之路」（The Way of the Jaguar）的限量咖啡豆。這些通過認證的咖啡農園皆位於聖瑪爾塔市土地利用規劃中的美洲豹優先保育區內，咖啡農每獲得1公頃的生態咖啡認證，就必須保留至少1公頃的森林。

如此一來。大貓的棲地得以獲得保留，咖啡林也成為生態廊道，讓美洲豹能在原本破碎阻絕的棲地間移動。薩拉塔表示，美洲豹友善咖啡認證已保護超過280公頃的森林，並希望能在今（2021）年將通過認證的咖啡園數增加到20個。

羅德里格（María Cristina Rodríguez）是通過認證的咖啡園主之一。自1985年擁有這片咖啡園以來，熟諳保育重要性的她一直確保園內某些區域不受人為擾動。她對美洲豹友善標章制度感到非常興奮，不只因為這個認證能夠提高咖啡豆的市場價值，也讓她能為保護大貓貢獻一份心力而感到滿足。